林建国昨天临走前,撂下狠话“不会放过她”,今天完全有可能带人上门找茬。
她当机立断,换下病号服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准备先离开医院,打探清楚林建国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再盘算下一步应对。
她急急惶惶地推门而出,就听背后一声“哎哟”,好像撞到人了。
门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手捂头,一手还想揉脚踝,微弓着背,姿态有几分狼狈。
林甘蓝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撞伤您哪儿了?”
厉老太太哀嚎一声,心里叹一句真倒霉,刚才上楼的时候一脚踏空了,还好她反应敏捷拉住了栏杆,可脚踝却崴伤了。
她扶着墙,上楼没走几步,又被推出来的门撞上了额头,好在推门的力度不大,揉了两下,额头就不疼了。
她扶着林甘蓝,在走廊的椅子坐下,呻吟了两声:“姑娘,跟你没关系,我上楼的时候崴伤脚踝了。”
厉老太太没打算碰瓷,老老实实讲个清楚明白。
林甘蓝有点两难,她有心帮老太太一把,又担心林建国这时候找上门来。
“姑娘,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于谦医生在哪儿吗?”
“他上夜班,这会儿该下班了吧。”林甘蓝信口一答,忽然反应过来,“他是内科医生,您崴伤了脚该去看骨科大夫吧。”
掀开老太太的裤管一瞧,脚踝处微微红肿,像贴了个凸起的馒头,不算严重。
可厉老太太不耐疼,不严重的崴伤也让她倒吸冷气,还不忘同林甘蓝八卦:“姑娘,你认识于谦医生?”
想到于谦和厉晋远的那层关系,林甘蓝微微一顿:“我来看个朋友,正好是他的病人。”
她别开头,随意一瞟,正好瞧见电梯门打开,林建国冲在前头,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她的病房冲。
林建国没想到她会事先得了消息,死死地盯住病房门,完全没注意到走廊另一头的椅子旁,她正蹲在那儿。
林甘蓝扶起老太太:“我陪您去骨科,看看脚踝吧。”
厉老太太穿了一件奶白色的刺绣连衣裙,像个太后似地把手往她腕间一搭,紧皱的眉心微舒:“麻烦你了,姑娘。”
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林建国的咆哮:“住在这间房的病人呢?”
林甘蓝微微侧脸,余光瞥见林建国揪住护士的衣领,一脸凶神恶煞,手里还捏着她换下的病号服。
护士吓得尖叫一声,说话也结结巴巴:“我不知道,她……没办出院手续。”
厉老太太也瞧见了这一幕,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人太没礼貌了,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欺负一姑娘。”
说着,她一挽袖子就想冲上去伸张正义,被林甘蓝拦下了:“您别急,他们急着找人,不会为难护士。”
果然,许秀洁跟丈夫耳语了几句,林建国立刻转了口风,吵嚷着要医院保卫科调取监控录像。
林甘蓝没再继续听下去,挽着老太太去骨科,从背后看过去,像是一对相扶相携的母女。林建国瞟了几眼,完全没想到他要找的人正渐渐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厉老太太的伤不严重,骨科大夫给她揉捏了一会儿,又让她留在观察室里冰敷一阵子。
林甘蓝没走,一直替老太太忙前忙后,买水挂号,忙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
老太太可心疼了,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让她坐在身边:“别忙活了,休息一会儿。姑娘心真好,我崴伤跟你没关系,还那么助人为乐。”
林甘蓝垂眸,她借了老太太当挡箭牌,成功从林建国夫妇眼皮子底下逃出来,帮老太太跑腿只当是报答。
厉老太太不知道,拉着她问长问短:“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在哪儿工作?”
跟计生办查户口似的,偏偏她一脸热情洋溢,林甘蓝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好敷衍地低声应了:“姓林,在江州警局做法医……”
寻常人听见法医这职业,多少会戴有色眼镜,偏这位老太太不一样,兴奋地拽紧了她的手:“我儿子也是公务员,都是为人民服务,可真有缘!”
说这话的时候,厉老太太还有几分心虚,随即安慰自己,军人吃国家饭,也算公务员吧!
观察室墙上挂了面钟,眼看时针走过十一点了,厉老太太终于起身打算走了。
她的伤势本就不严重,经过大夫妙手回春,这会儿疼痛减轻了许多,恢复了行动自如。
“咱们难得投缘,一起吃个饭吧。”走出医院,厉老太太热情邀请。
林甘蓝环顾四周,早不见了林建国的身影,连忙婉拒:“不了,您回去好好休息。”
厉老太太叹一声:“我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常年不着家,逢年过节也难凑齐一顿团圆饭。我家那老头子也忙,今天出差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咱俩一块儿吃个饭,也有个人说说话。”
老太太瞄她一眼:“你现在有时间吧?”
林甘蓝微微一怔,她请了病假不需要去警局,现在回家正撞上林建国的枪口,苏棠的酒吧白天没开门……她好像真的没地儿可去了。
厉老太太盯着她的侧脸,捕捉到了那抹落寞,不由分说挽住她的胳膊,塞进了出租车。
市中心,一家高级餐厅。
厉老太太是老顾了,拉了她在窗边一张桌子坐下,熟稔地点单,笑着介绍:“今天可有口福了,这家的黑森林蛋糕,是纯正的德国风味,有一股酒渍樱桃的醇香,需要预订才有,别处可吃不到。”
说起美味的甜品,厉老太太眉眼舒展,连眼角的细纹都几乎隐匿在笑容里不见了踪影,整张脸容光焕发,像个十几岁的少女。
两人正相谈甚欢,桌前忽然多了一抹影子。
林甘蓝抬头一看,是林佳莉。
她还穿着前天那一身,只是衣服有些脏脏的,重新化了精致的妆容,但无论搽多少粉底也遮不住眼周的一圈青黑。
她抬手撩了撩失去光泽的长卷发,眼眸闪动着愤恨的光,咬牙切齿地打招呼:“林甘蓝,你可真惬意,还有心情美美地吃饭!”
林甘蓝微微一怔,她不是应该在警局接受调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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