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晋远一声凶喝,他和烛九阴缠斗良久,没人比他更清楚烛九阴的凶残狠厉,连他都落了下风,更何况身娇体软的她?
厉晋远急似火烧,偏木乃伊握住他的脚踝不放。他一狠心,另一只脚往木乃伊的虎口处猛蹬,借助这股力量,凌空将身一扭,硬生生让脚踝在木乃伊的大掌中翻了个身,撬开了更大的空间。
只是一声脆响,剧烈的痛铺天盖地自脚踝涌上。
他知道,这伤定比骨折更严重,但他顾不得了。
单手抠住石门边沿,用力往后拉拽,趁木乃伊还未回神,把自己送出了石门。
木乃伊低头一看,不过刹那功夫,大掌中空空如也,顿时暴怒,大踏步向门口冲来,每一步都挟裹着震天撼地的气势。
厉晋远似溅落的一颗水珠,坠在地上,那只受伤的脚稍一用力,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沿着四通八达的神经脉络传遍全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他只得寄希望于林甘蓝:“蓝蓝,关门!”
完整说起来,他的原话应该是:把烛九阴引向石门,借助石门关合的力量,卡住烛九阴的同时,也及时封锁木乃伊逃出的通道。
但时间紧急,他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关门”!
他只能寄希望于林甘蓝听懂了。
下一刻,林甘蓝从烛九阴面前飞速弹开,抓紧一分一秒,拔腿向石门旁边的机关狂奔。
手指轻轻一摁,石门缓缓启动闭合,而厉晋远还挡在石门前,勾引着烛九阴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待它到了近前,厉晋远矮身就地一滚,从它的蛇身下方滑过。
滑腻冰凉的蛇身擦着他的肌肤而过,烛九阴收势不住,蛇头冲进了半合的石门,卡住了。
经历了上千年时光洗礼的机关,依旧管用,石门的推力难以阻挡。但烛九阴到底是一条巨蛇,具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力气,与之抗衡。两者,竟硬生生地抵住了,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石门,难以再关闭一寸,
烛九阴,却也难再退出一分。
石门的空隙由烛九阴的巨大头颅填补了,晚一步抵达石门的木乃伊丧失了出来的机会,只能被继续封在厅室里。
木乃伊暴怒,喉咙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咆哮声,扑上去,有力的双掌冲着烛九阴巨大阴鸷的三角形蛇头一顿狠挠。
烛九阴疼得粗长蛇尾剧烈翻滚,扬起漫天尘土,打落了无数碎裂砖块。它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蛇口大张,尖牙狠狠扎进木乃伊的手掌,却咬不出半分血肉。
两强厮杀,场面之凶残血腥,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冯媛媛甚至抱紧了双臂,一个劲儿往乔野的怀里瑟缩。
林甘蓝最先回过神,奔到厉晋远身边察看他的伤势。只轻轻一碰,厉晋远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咬唇:“伤到神经了,恐怕会比较麻烦。”
厉晋远的额头疼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却紧抿着薄唇,不肯呼痛一声。深呼吸了好几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昔的沉稳:“趁现在,我们走。”
现在的他们缺医少药,林甘蓝只得狠狠咬牙,招呼乔野扶住另一边,搀着他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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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累了,咱们休息会儿,成么?离石门已经很远了,就算巨蛇和怪物从石门里钻出来,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找到我们。”苟雄佝偻着身子,落在后面,一脸痛苦地朝他们找招手。
林甘蓝和乔野互望了一眼,顾念厉晋远的伤势,喊了停:“原地休息五分钟。”
把厉晋远扶到墙角,林甘蓝脱下他的鞋子,观察他的伤势。
脚踝处红肿如馒头,隐约可见青筋暴起,在战术手电筒的照射下泛着点点乌青。厉晋远脸色煞白,额间布满了汗珠,刚擦掉,又漫上细细密密的一层汗。
他紧闭着双眼,头微微向后仰,神情痛苦,却一声不吭。
林甘蓝的心犹如坠了一块铅,死沉死沉,甚至忍不住担心木乃伊的爪子该不会有毒吧。
正想着,苟雄走上前碰了碰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林姐,你来,我有话跟你讲。”
什么事,搞得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林甘蓝心里起疑,还是跟他去了。刚走出几步开外,苟雄就忍不住问:“林姐,那位厉先生的伤势怎么样?”
林甘蓝不疑有它,一五一十讲了:“不太乐观,可能伤到神经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出去。”
苟雄皱了皱眉,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态,清了清嗓子,故作友好地同她商量:“林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甘蓝睨他一眼:“那就别讲了。”
“哎?”苟雄一下子愣住了。
“我说不让你讲,难不成你就真的不讲话了?你其实早有决定了,却非要表现出一副‘你求着我讲’的姿态。”她拧眉,满是讥嘲,“苟教授,你这样儿真虚伪。”
“我……”苟雄在学术界是泰山般的地位,多年来只有他教训学生的份儿,没想到今日居然因为随口一句话反被林甘蓝教训了。
林甘蓝抬手看表,颇不耐烦:“我之前说了,原地休息五分钟,现在还剩下两分半。苟教授有什么话,请抓紧时间说吧,过时不候。”
尽管苟雄是她的任务目标,但知道了他的文物盗贼身份,她也拿不出什么好脸色相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苟雄很明白这个道理,鼻子里哼哼两声,到底没发作,老老实实讲:“厉先生的伤是不是会拖慢我们逃生的脚步?”
林甘蓝咂摸出味儿,他似乎并不是担心厉晋远,而是另有所图,戒备地反问:“你什么意思?”
濒临撕破脸的边缘,苟雄也不再藏着掖着,将想法和盘托出:“不如我们把厉先生留在这里,咱们先出去,之后再找人进来救他。”
他说完,心翼翼去瞧林甘蓝的脸色。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林甘蓝居然没生气,素净白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久了,甚至瞧出几分笑意。
涟漪般,一点点扩散。
他看得呆了,眼中只有两瓣红唇微微开合,清亮的声音响在耳畔,悦耳如。
“你是说,我们丢下厉先生,自个儿逃了?”
苟雄狠狠摇头:“怎么能是丢下厉先生呢!我们这是战术撤退,抓紧时间先出去,再找专业的救援人员来救他,总比我们被拖累一直走不出金字塔好吧?”
他说得振振有词,可林甘蓝的面色却渐渐阴沉:“苟教授,你大概忘了,我和厉先生就是前来救你的援兵吧。除了我们,哪还有什么援兵?”
心里那点九九被戳穿,苟雄居然没半点愧疚,腆着脸皮笑一阵,继续为自己开脱:“林姐,你可别误会,你们救我这份恩情,我肯定会记得。出了金字塔,我就向上级汇报。不过,你也知道这座金字塔里危机四伏,我们待在里面的时间越长,就危险。如果暂时把厉先生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我们的行进速度会大大增加。”
想了想,趁林甘蓝还没回话,苟雄继续游说:“出了金字塔,至少我们还能向亚历山大警方求助。人多力量大,能尽快给厉先生安排最好的治疗。”
话毕,林甘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时间仿佛在刹那静止。
苟雄等了许久,他以为林甘蓝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到了一抹百灵鸟般的清亮声音:“苟教授,你我今儿算是见识了,您的算盘可是打得贼精啊。亚历山大警局会不会管索达金字塔内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菲尔德集团仗着官民勾结,才敢在索达金字塔内作威作福,亚历山大警局自然是偏向他们的。
三番五次的劝告都没能奏效,苟雄舔了舔干裂的唇,目光凶狠似饿兽:“我和他中间,只能选一个。反正我是不会和他待在一个队伍里的,免得被拖慢脚步,我还不想死在金字塔里!”
苟雄鼓起勇气,设想过好几种林甘蓝会有的反应,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林甘蓝回眸,居然灿然一笑。
“苟教授,你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跟他比?你是哪块饼干,能跟他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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