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监控视频的记录,他大约待了十分钟便姗姗离开,依旧是一派沉静姿态,不见半点慌乱。
监控视频继续运行,没过几分钟,年轻的白衣护士慌里慌张跑来,径直推开门,看见纪如珠不在病床上,冲去卫生间,然后便是“啊”的一声尖叫。
苏元补充道:“据那个护士说,她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纪如珠有一项信息没填,便通过对讲呼叫系统呼喊她,谁知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她急着交班,就急急忙忙过来找她,刚好发现她在卫生间里上吊自杀。”
如此说来,是纪如珠运气好。
若是医生等到出了检查结果才来寻她,她的尸体早就发硬了。
林甘蓝将监控视频的画面停止在男医生离开病房的那刻,摄像头斜向下拍了他的脸,尽管他的下半张脸全被口罩遮住,却已经是整段监控视频里凶手最清晰的画面了。
她拍下,存在手机里,自言自语:“这双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你认识他?”
林甘蓝摇头:“一时半会想不起,但总觉得应该见过。”
“那就拜托费力想想吧。”苏元双手合十,诚心诚意摆出拜托的架势。若是能找到嫌疑人,哪怕暂时没有能定罪的确凿证据,他也有办法撬开对方的嘴。
林甘蓝点点头:“我尽力想吧。”
不过,她自个儿都不抱什么希望。
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林甘蓝索性不在这张脸上死磕,调转矛头,想到别的方向:“苏元,现场没找到第一条勒痕的凶器,会不会那件凶器被凶手带走了?”
苏元再度摁下播放键,重看一遍男医生进出的监控视频,紧皱了眉头:“暂时不能确定,不过,我有个疑问,或许你曾经当过法医,能替我解惑答疑。”
“什么疑问?”
“凶手为什么要在纪如珠的脖颈间制造两条勒痕?他有很多种法子可以让纪如珠丧失反抗能力,却选择了这种特别容易被发现的法子。”苏元或许会遗漏,但仿若生了一双火眼金睛的法医却不会遗漏掉这种关键细节。
林甘蓝沉吟良久,苏元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才徐徐开口。
“我料想,这应该是一次冲动犯罪。换言之,凶手并非很早之前就计划了这场谋杀,所以他一时难以准备其他凶器。而制造勒痕的凶器就简单多了,如你所见,纪如珠风衣上的软缎细带可以是凶器,路边便利店随便买一卷绳子,也可以是凶器,十分简便易得。”
苏元听得直点头,若是寻了其他管制刀具做凶器,因为难以携带,很容易便被守在门口的警察发现,从而拦了下来。到时候,不仅没能成功实施谋杀计划,还得把自己折进监狱里。而随便一条绳子揣在身上,哪怕被逮住了,也不会引起过多怀疑。
林甘蓝继续道:“其二,虽然纪如珠注射了镇静剂,但剂量比较,并不会一睡不起。而她的病房门口又有警察一直守候着,稍微响亮吼几声,便会招惹来警察,这也是凶手不愿意见到的景象。”
她往后退了几步,腾出一片空地,用手指指点点,虚空构建出纪如珠遇害的房间格局:“纪如珠注射了镇静剂,凶手进入时不显山不露水,她并没有引起警觉。然后,凶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引纪如珠进入洗手间。与此同时,他打开电视机后,跟了过去。”
“等等,他为什么要打开电视机?不怕电视机的声音引来警察吗?”
“我进入病房时,发现电视机正播着最近流行的偶像剧。病房内安置电视机的初衷,就是给住院的病人们提供消遣,以纪如珠的年纪,喜欢追鲜肉主演的电视剧并不会引起注意。就算退一万步说,凶手的计划落空了,警察闯进来的时候,纪如珠还安好地活着,他什么也没做,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一大堆解释,说得林甘蓝口干舌燥,她拧开矿泉水,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喘口气继续道:“而他一旦成功打开电视机,也没有引起门外警察的注意,那他就能在电视机声音的掩护下进行很多事情。”
苏元都听懵了:“什么事情?”
“比如在纪如珠打开洗手间的门时,他用身躯堵住门,不许纪如珠出来的同时,还用手里的凶器勒住了纪如珠的脖子,直到她双眼翻白,面色潮红,双手再无反抗力地垂下去。”
苏元灵光一闪,狠狠一拍掌:“然后他看见了纪如珠风衣上的软缎带子,便想到干脆用她的东西上吊更容易令人信服,所以抽出那条软缎带子系在花洒上,营造出纪如珠上吊自杀的场景。唔,他还没忘记替纪如珠炮制一份遗书。”
林甘蓝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他们俩在一言一语间,将凶手的犯案过程几乎全都推理出来了,但很快又面临一开始的那个难题。
证据。
最初的兴奋如退潮般消减,苏元搓了搓手:“那么问题来了,凶手勒晕纪如珠的第一件凶器在哪儿?”
若能找到它,或许能从凶器上提取到凶手的指纹和纪如珠的皮屑,完美破案。再不济,还能尝试通过凶器的获得途径进行突破。
然而,从监控视频上看,作为嫌疑目标的男医生身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绳子头之类的东西,只白大褂的口袋边沿夹了一支笔。
一支笔可制造不出纪如珠脖颈间的勒痕。
世界陡然安静,谁也没说话,都陷入了沉沉的深思。
案情如走马灯似的在林甘蓝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她握紧了拳头,一定有哪里的细节被她忽略掉了。氛围正紧张着,忽听“咕咕”两声。
林甘蓝循着声音抬头望去,苏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讪笑连连:“还没吃晚饭,饿了。”
窗外,夜色降下帷幕,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沉沉的深蓝幕布里,散发着清冷光华的孤月静悄悄升上半空。
已经是晚上了。
林甘蓝微叹一声,收回目光的瞬间瞥见苏元解裤子,顿时惊恐万分:“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苏元拉长了一张苦瓜脸,弱弱解释:“我饿得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了,现在点外卖,送来也得一段时间,我想把皮带往里扣一格,再多撑半个时。”
他还挺委屈,分明是为人民服务到废寝忘食,怎么就成耍流氓了?
林甘蓝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目光直直盯着他调整皮带的手,看得面红耳赤,低声嘟囔:“啊喂,你才是耍流氓吧。再用这种流氓眼神看我,我……我就去厉先生面前告你一状!”
林甘蓝完全不理会,忽地一蹦三尺高,兴奋喊出声:“我知道了!我知道第一件凶器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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