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拳,捶了捶脑门:“我明明接到了那个电话,怎么会没有记录?难道是我记错了?这么钝刀子割肉,还不如当面儿捅我一刀。”
林甘蓝咬了咬唇,厉晋行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
厉晋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把厉晋行拽出病房,往电梯的方向拖。
身后传来苏元的低吼:“厉晋远,你又搞什么幺蛾子?他是你哥,现在也是犯罪嫌疑人,你拖着他往哪儿去?”
林甘蓝有意无意挡住苏元追上去的脚步,赔笑道:“他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他有个屁的分寸!”苏元气得骂了一句脏话,狠狠瞪她一眼,“你就护着他,由着他胡闹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苏元最终还是没追上去,任由厉家兄弟俩进了电梯。
厉晋远径直摁下最高楼层,不等厉晋行挣扎,便主动放开了他。电梯的厢壁锃亮,映照出模糊的人影,厉晋行打量着自己的倒影,失去了以往的意气风发,颓丧埋怨:“你拉我去顶楼干嘛?”
厉晋远沉默不语,待电梯抵达顶楼,继续拽住厉晋行的衣袖,把他强拉出来。
顶楼之上,还有天台。
厉晋远拖着他大踏步上了楼梯,面前隔了一扇门,铁将军锁门,防止有想不开的病人从天台跳楼。一把锁,能挡住住院楼里的病人,却挡不住厉晋远。
他摁了摁手表的侧边,弹出一根细针,不过半分钟便捅开了老旧的大锁。推开门,拉着厉晋行冲进天台,一直把他拖到了天台的边缘。
天台的边缘砌了台面,高度只到普通人的大腿处,在身高腿长的厉家兄弟面前,这点高度就不够看了,大跨一步就能登上去。
厉晋远拉着他想跨上去,厉晋行奋力挣扎。不知是厉晋远有意放水,还是在生死面前,厉晋行迸发出了远超平时的力量,竟真的挣开了厉晋行的桎梏。
他望着厉晋远,高大的身影比记忆里更冰冷,歇斯底里吼道:“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不过是做成了一单生意,想让我们国家掌握最顶尖的芯片技术,我做错了吗?为什么ari戏弄我,世界军陷害我,连你也这样对我?”
厉晋远静静看他发泄,指着天台的边缘,冷声道:“你不是说,不想再钝刀子割肉,想痛快点来一刀吗?从这里跳下去,就能一了百了!”
他面无表情,生死这种大事,说得好似菜市场买青菜。
然而,他越平静,厉晋行越清楚,他没在开玩笑。
“你想跳下去吗?”厉晋远问得认真,“你说一个‘想’字,念在兄弟一场,我可以帮你。”
沉默,盘桓在两人间。
天台的风很冷,拂过脸颊像是锋利的刀子在割肉,泛出血肉伤口,再往上撒盐。然而,血淋淋的疼痛却让人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厉晋行动了动冻僵的手指,语气平静了许多:“我不想死。”
厉晋远依旧面无表情,但拂过身侧的风知道,听见回答的那刻他也微微松了口气。他缓和了语气:“无论ari也好,世界军也好,它们的目的都是让你跌进泥泞,让你栽个大跟头,掉进深坑里,再爬不起来。厉家的男人,命运从来都握在自己手里,他们想看到这场面,你就偏不让他们如意。”
“大哥,想想当年在军队的情形,无论再艰难的任务,都没难倒过你。为什么离开军队还不到十年,你就抛掉当年的铮铮铁骨了呢?”
厉晋行顿住,记忆里那个咬牙抗争的影子渐渐清晰,如同照镜子一般,然而他却不敢认了。
那个时候,他卯足劲想闯出一片天地,没什么牵绊,反而英勇。
反观现在,心头的牵念多了,他做事变得瞻前顾后。两种心境,并不是非得分个高低对错,只是在反复的犹豫中,他失掉了年轻时的英勇和无畏,变成自己曾经憎恶的那种畏畏缩缩的男人。
厉晋行深深叹口气,这些年来,厉晋远是第一个点破的人。
“哥,站起来,拿起武器,打败他们!”
厉晋行抬头,入目是厉晋远那张冷峻的面容,瞬间热泪盈眶。
他有最亲爱的家人,怎么可能输!
——
厉晋行回到徐慧病房,正值李扬向苏元汇报化验结果:“凶器上只有厉晋行的指纹。”
又是一个不利的证据。
但厉晋行的心理状态还不错,全然冷静了下来:“做得越多,露出的马脚也会越多。我相信警方的力量,无论背后是人是鬼,一定能把它揪出来,还我清白。”
这番话,同他先前的心态完全不同,苏元忍不住挑了挑眉,拍拍他的肩:“这样才对嘛。”
林甘蓝望向厉晋远,看来他的做法奏效了。正巧,厉晋远也看向她,四目相对,会心一笑,病房内的温度似乎回暖了不少。
趁他们两兄弟去天台谈心的时间,林甘蓝把徐慧的病房搜寻了一遍:“大哥的病房,除了自己的便服,还有常玩的游戏机,睡前会看的书和报纸,我们带来的水果、牛奶……徐虎也来瞧过徐慧,可你们看,病房里除了两件便服,什么都没有,完全不像有病人住着。”
苏元从卫生间走出,抬了抬下颔:“的确太干净了些,连洗漱用品都是由医院提供的,只有最简单的沐浴露、牙膏。你们女生不是有很多瓶瓶罐罐,每天都得往脸上抹的吗?”
林甘蓝想到她的手机,也这般干净。身处发达的络社会,连个社交账号都没有,微博、微信全不上?
正想着,听见厉晋远一声低笑,似有不屑:“这屋子,和她的手机一样,专门等着你们去检查。却不知,太过干净反而暴露了她,也是这起诬陷案的一环。”
甚至,她也是世界军的一员。
像一个诱饵,通过前两次车祸,吸引了厉家的人注意,成功导演了两次“谋杀现场”,戏耍厉晋行,让他变成江州满城的笑话。而现在,她又成功引诱厉晋行卷入伤人案,给他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嫌疑。
世界军做了这么多年,浮在水面上的统共就一个徐慧。
不,也许还有她的哥哥徐虎。
厉晋远立刻开口:“去找徐虎,或许他也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苏元指了一个警员,让他去办。
“咦,这是什么?”李扬忽然叫了一声,走到病房中央,蹲下身从地板上捡起了一个东西。
那玩意儿太,林甘蓝看不清,凑近了去看。
刚挨近了些,就被厉晋远拉住了:“一片羽毛。”
林甘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李扬从地板上捡起的东西。环视一圈病房,视线定格在徐慧的两件便服上,没有羽绒服啊。她疑惑道:“怎么会有羽毛?”
李扬用放大镜仔细看过那片羽毛,最后断言:“是轻柔的羽绒。”
早上六七点,仁心医院有固定清洁工会对每间病房进行清理,这片羽绒肯定是清扫之后留下的。根据附近病人的说法,徐慧病房只有护士和厉晋行进入过。徐慧没有羽绒服,护士都会换制服,而厉晋行穿的是病号服,都不可能留下羽绒。
警方接手案发现场后,格外注意保护,也不会留下羽绒。那这一片轻柔的羽绒从何而来?
林甘蓝第一反应奔去察看被子,但医院里暖气供应充足,晚上睡觉并不冷,所以医院提供的只是普通棉被,不含羽绒成分。
林甘蓝咬唇,直觉这片羽绒是关键线索。
目光仿佛雷达一般在病房里转悠,最后定格在了雪白的枕头上。林甘蓝没迟疑,拿起柔软的枕头,拉开拉链,果然露出了白花花的羽绒。
厉晋行挠了挠后脑勺:“难怪我刚入院的时候就觉得这枕头太软了。”
他不习惯软枕,让厉晋远带了个硬枕,把医院提供的枕头换掉了,所以看见羽绒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没往枕头上想。
厉晋远缓步走到病房中央,站在李扬刚才捡起羽绒的地方,目光如炬,沉声开口:“第三人谜团,告破了。”
“这间病房里,没出现过第三人。”
厉晋行茫然不解:“那打晕我的人是谁?”
“徐慧。”
“怎么会?她趴在地上……”厉晋行一拍脑门,瞬间明白了,“她把枕芯塞进棉被,伪装成人形,让我误以为她趴在地上!”
厉晋远冷笑:“然后,她埋伏在门后,趁你察看时,打晕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