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半跪在地上,仰面望向他的表情真挚而诚恳,用力点头:“我承认,发生争执的时候,我的确向林甘蓝出过手,但她反应很快,反而把我打伤了。”
他掀起衣服,不顾冬日的冷意露出身体上的青紫淤痕:“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他的身体上遍布青紫淤痕,多半是被暴怒的厉晋远拖伤的,不出两三日便会自然消退,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借此佐证自己的话。
在林建国摆出的“证据”前,厉晋远陷入了沉思,似乎身上那些青紫淤痕为他的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林建国一看有戏,立刻又道:“你还可以去问问我哥,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说的话反而可信,对不对?”
生死面前,夫妻情谊不值钱。
厉晋远心底涌上一阵悲凉,这哪是彼此心间存爱的夫妻啊,根本就是狼狈为奸,一起搭伙过日子。但世上恰恰很多人都不是为爱而结合,只是有着相同的生存目的,又或者到了年纪在家里人的催促下匆匆忙忙找个条件尚可的应付了事。
想到这儿,厉晋远无比庆幸,在千千万万人重,在时光的无涯旷野里,他和林甘蓝即使错过一次,兜兜转转五年时光,还是重逢了。
这一次,他不会放手。
谁也别想从他手里夺走林甘蓝,死神也不行!
他沉默太久,林建国反而心中忐忑,捉摸不定他到底怎么想,斜觑着他的神色,声试探:“厉先生,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相信你?”厉晋远仰天大笑,充满嘲讽的笑声在房间内回荡。
他笑够了,估摸时间差不多,神色淡淡地看向他:“林建国,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我相信?”
“啊!”林建国讶异一声,心里顿时慌乱。
“许秀洁不仅动手伤害了蓝蓝,还擦掉凶器上的指纹,诬陷了一把林建民,最后还为了减轻罪行,把所有的罪名推到你的身上。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那许秀洁是真的很可恶。但……”他顿了顿,指尖轻扬,抵住林建国的下颔,强迫他仰起头,“你难道就很无辜吗?”
冰凉的指尖戳在下颔骨的位置,用了几分力气,微微有些泛痛。但他不敢挣扎,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吸引了厉晋远的仇恨。
他和厉晋远有一些接触,背后也悄悄打探过,知道他的背景深厚而强大,行事狠辣。先前他也见识过了,在警局里就敢拖着他行走在一众警员的眼皮子底下,连分管刑事重案的副局长也得向他赔笑,万一他真动怒,一刀结果了他……
林建国摇摇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虽然是烂命一条,可还是很珍惜的。
厉晋远不知道他这些心理活动,收回手指,一脚把他踹开:“林建国,我也不必瞒着你,就算你没亲自动手,也不代表你就无辜。在我心里,你们仨同样恶毒,都应该下地狱。谁担了动手的罪名都没关系,反正一个先伏法了,我也会想办法对付另两个。要不,你就先进监狱等着,我很快就让许秀洁来陪你。”
林建国大骇,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一个都不想放过!
他反而更想澄清真相——澄清自己不是动手那个,才有残存的一丝希望活下去。不然,他如果以“故意谋杀罪”的罪名投入监狱,恐怕还没等到许秀洁进去,就先被玩死了。
厉晋远掸了掸身上的灰,起身欲走。他距离门口只有端端几步的路程,林建国深深知道,这是自己仅剩的机会了,无数恐惧画面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在厉晋远开门的刹那,他扑上去痛哭流涕:“厉先生,杀害林甘蓝的凶手真是我的老婆许秀洁,我可以同她对峙,案发时的种种细节我都能一一说出来,绝对没有错漏的地方。起初许秀洁被我哥骂了,她很不高兴就冲出了房间,后来折回时刚好看见我挨了林甘蓝的打,一时怒从心起,她悄悄去隔壁拿了一盏台灯,然后轻手轻脚接近林甘蓝,从后狠狠打伤了她!”
厉晋远越是持怀疑态度,林建国越是想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把细节描述得无比真实,苦口婆心道:“厉先生,你听听我的,再想想许秀洁的证词。她的证词根本就是混乱的,不可信的!正因为她跑出了房间,所以林甘蓝才没设防,才会被她偷袭得手!”
一声声,一字字,似杜鹃啼血,简直沁透了林建国的心泪。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尖利的女声:“林建国,你居然出卖我!”
透过半开的门缝,刚好能看到许秀洁那张暴怒到近乎扭曲的脸,双眼几乎喷出火来,愤恨地死死瞪住林建国。
林建国往后瑟缩了一瞬,想到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不能因为平时的“妻管严”而被厉晋远误会说了假话,连忙挺了挺胸膛,不服输地怼回去:“是你先出卖我,那就怪不得我说真话!”
许秀洁骂了一句脏话,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她拼命挣脱钳制的警员,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
厉晋远仿佛早预料到似的,轻轻松松往侧边一站,让出了林建国面前的路。许秀洁冲过去,高高扬起巴掌,给了自家老公一耳光。
“啪”一声,响亮到整条走廊都回荡着这声脆响。
林建国的半边脸被打歪,迅速红肿起来,刚抬起头,另一边脸颊也挨了一巴掌。许秀洁用足了全身力气,抽的他两边脸都高肿似发胀的馒头,并不白皙的皮肤上,几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不容他开口,许秀洁霸气全开:“老娘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样的男人!没什么本事,害得我和女儿过不了好日子就算了,居然出卖我!”
“是你……”林建国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倏然高肿的脸颊让他连说话都困难,含含糊糊,说不清楚。
“老娘什么时候出卖你了?用你的脑壳好好想想,没有我,你他妈早就饥不果腹去睡桥洞了!”又是“啪啪”两耳光,打得林建国似一根随风摇摆的墙头草,忽而歪向左,忽而撇向右,尽显悍妇本色。
警员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拉开许秀洁:“走走走,警局里还这么猖狂!”
许秀洁决绝地不曾回头再看一眼相守多年的枕边人,然而拐过走廊尽头,却倚着墙哭泣。良久,她忽然抬起头看向苏元:“我现在开口说出一切,可以吗?”
苏元点头:“当然,真相什么时候到来都不算太晚。”
许秀洁深吸一口气:“我认罪,是我用台灯打伤了林甘蓝。但指使我这么做的人,是我的老公林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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