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娄双栋已经从对王心心的旁敲侧击中获得了足够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高医生果然和面前这个小姑娘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以前根本就不认识。
那这么处心积虑的找营销号推手来集资,里面值得挖掘的东西可就多了!
他对李庆笑笑,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雀跃。
明天再来采访高医生,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医生联手营销号借用未成年病人名义筹款,这事操作的好,可是一个大新闻!
“那这样吧。心心,我们也尽自己的一份心意。”娄双栋将一个信封递到了护士手里——这次采访能给他带来的关注度岂是这区区一千块能衡量的。
“谢谢叔叔,等我爸爸回来了,我一定让他去你们节目组登门道谢!”
心心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风管上窥探的老王暗暗心酸——高医生真是个好人,一直瞒着心心自己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不能去见心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波动,老王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没有痛感和触感的身体竟然感觉到了灼烧一样的热。
“哎?你爸爸不是去世了吗?”李庆失声——
那筹款的页面上明明写着“父母双亡”,难道这医生胆子这么大,连父母在不在世这样容易查证的细节也敢作假?
“没有啊,我爸爸他上个星期……”看着李庆脸上的惊讶似乎并非作伪,王心心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上个星期爸爸本来应该来看自己的,却没有按时出现,也没有打电话给自己,反倒是托了高医生传话。
紧接着,自己的手机就意外的进水了。
赵阿姨是护士长,查房记数据这种东西本不用自己动手,即使是需要她自己动手,一向手脚利落的赵阿姨不小心碰翻自己的水杯……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高陵区人吧,就是那个,那个……”娄双栋给李庆使了个眼色。
这就是上个星期那个爆料人给他的爆料啊——高陵区的化工厂污染,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自杀了。
记得那个爆料人好像是说自杀者有个女儿重病住院。
十有**就是面前这位了。
娄双栋有些尴尬,扯了一把李庆的袖子:“或许是我们搞错了,今天的采访很谢谢你,那我们先告辞了。”
“赵护士长呢?”王心心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飘在了很远的空中。
护士对高医生和赵护士长搞的这些东西并不十分知情,但看见王心心她面色不对,忙安慰道:“我这就去叫护士长过来。”
……
刚才李庆在说话的时候,老王恨不得马上冲下去捂住他的嘴。
但他现在已经无法移动分毫。
他被地底深处的那个东西“造”出来的时间还太短,没有熟练地掌握和了解自己的这具看起来像是怪物的身体。
也许这具身体,需要足够潮湿的环境才能生存。
不过,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已经晚了,中央空调出风口干燥的热风带走了他身体中的大部分水分。
老王清晰地感觉到了这具身体正在逐寸逐点分崩离析,他的“眼睛”甚至还能看到那些原本灰绿色的雾粒因为脱水变的干枯,有闪光的游鱼在其中穿行湮灭。
又要再死一次了吗?
如果等祝原彻底死了再拿走那些傀儡鱼,是不是就能多撑一会儿?
不甘心!
……
赵护士长大约是被什么事情缠住了,一时没有过来。
病床上的王心心尝试着一遍一遍尝试着打开那个进水了的手机。
或许是因为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手机里的水自然蒸发干了,手机屏幕闪了两下之后竟然挣扎着打开了。
“您拨打的电话已欠费停机……”
老王最后的视觉只能看见王心心仰面向后倒去,后脑重重磕在病床的栏杆上。而那个浅金色的旧手机从王心心纤瘦的手中滑落在地上,那只手无力地晃了晃,垂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王心心!”
“准备抢救!去急救室!”
赵护士长的声音,又有急促而不慌乱的脚步声,转移床移动的声音。
病房终于归于安静。
风管一阵抖动,一些还没来得及彻底干枯的灰绿色烟尘温柔地落在了病房空空的地上。
……
“徐工……”一个实习生怯怯地喊了声。
“又怎么了?”
“我、我总觉得,这不太对呀!”那实习生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指了指热交换器。
“为什么这台的水温显示是70,另外那台是100度呢?”
“卧槽!”
“关、关水阀!不对,先关机!”
……
也怪是开机前没有认真检查。没想到锅炉的质量虽然过硬,热交换器却出了幺蛾子。
老徐摸出手机开始找供应商的电话。
“行了行了,散了吧,今天弄不成了。我得先叫厂家来把交换器修好。”
锅炉停止了轰鸣,灼热的空气渐渐冷却了下来。
……
清凉湿润的空气。
一滴水从清洁工阿姨的拖把上滴了下来,地上些许灰绿色的粉末迅速地聚拢过去,紧紧地吸附在了拖把最里面。
……
“真是废物啊,竟然一个灵体都没有采集到就断了联系。”地底深处那声音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不过没关系,他还可以再等。
……
那阵灼烧般的热终于过去了,老王却感觉不到自己之前的那个身体。
拖把在自来水龙头的水流下重刷了无数次,又被放到了老王之前栖身的那个杂物间里。
“是吗那我现在给她送过去。”一位从走廊经过的护士看了一眼前面正被一群人推过来的转移床,侧身让了一让。
她手边杂物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细缝。
老王忽然感觉到熟悉的傀儡鱼的气息——
“哎,这谁呀把拖把乱放。”护士踢了踢杂物间里突然倒下的拖把,又将它挂在了对应颜色的拖把架上,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底沾上了一块灰绿色的泥土。
“赵护士,你家里人给你送眼镜的,刚才你不在,家里人又急着走,我就给收下了,喏,给。”
“谢谢小陈了,哎,你们病区的那个睡着的病人醒了没?”
“快醒了,今天早上就醒了,一会儿要给他做检查。要是没啥别的问题下午就该出院了吧。”
“哎,听说是个公司老总,估计就是累的,过劳。”赵护士十分肯定地说。
“恐怕是,病人来的时候各项指征就是正常的,就是醒来之后看着特别疲劳,精神也差。”
“没病就行,体质不好这事,可不归你们iu管。”
“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得带病人去检查呢!”
“回见!”
老王从小就听说过一个流传很久的故事。
据说,被淹死的人,他的鬼魂会一直等在水底。等着有人下来,就诱惑,拖住那些人,往水底最深处去。
如果能够把别人溺死,淹死鬼本人就能获得投胎重生的机会。
他还听说,这种找替身的行为是不受控制的,不管淹死鬼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在他死后,就只剩下一个执念——找替身。
现在的老王也是一样。
他甚至忘了王心心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死过一次的人对活着的渴望战胜了一切理智。
残存在祝原身上的傀儡鱼和祝原生魂的气息,在老王残存的意识中像灯塔一样明亮又有致命的吸引力。
美味……
算了算预约检查的时间差不多了,护士推开了祝原的病房门。
突如其来的眩晕感从头笼罩下来,护士身子一软歪倒在刚打开的门前,靠在门板上慢慢滑了下去。
祝原抽动了一下,旁边仪器上显示屏上高高低低的曲线干脆利落地扯平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护士台的报警器闪着灯光响起了来。
“呼~”
久违的,灵体执念的味道。
完整,彻底。
地底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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