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一非常清楚什么叫做致命伤。
人被杀就会死,固然,很多危机时刻人也能够爆发出了不得的生命力,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人,还是一种随便杀一杀就会死的生物,甚至可以归类到脆弱的那一类当中。
想要杀死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比救活一个人简单很多。
所以生命才会显得珍贵。
勇者突如其来的狂暴举动,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皇太一都没反应过来,更不要说其他人。
何况,勇者对他们来说还属于一种信仰。
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信仰崩溃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有时候甚至会危及生命的存在意义。
宁录和圣莫妮卡深信司命是能够拯救世界的神……虽说这个是误会,毕竟他们有深厚的信仰心,司命又帮过他们,能这么想也是很合理的。
勇者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这个也毫无悬念,从古到今就是这样。
于是勇者一剑把不知道修了多大的功德才能降临人间一次的神砍了?还能有这种展开哒?
然而。
真正令皇太一震惊的还不是这些。
他震惊的是——没想到真的有被刺穿大脑还在打呼噜的家伙。
惊了。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区区人类果然注定只是蝼蚁。
绝不是幻觉,勇者的剑还留在司命的脑袋上。
另一边也还是插在床上。
见过菜市场处理鳝鱼的没有?就是那样。
理解成挂猪肉的钩子也没差,就是结构不大相同。
伤口甚至还在不断冒血,如果说司命真的强悍到刀枪不入,那好像也不对。
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皇太一脑补到一个经典剧情,就是“我已经是天下无敌啦”那个。
“等……等一下!先别管那么多了!这个怎么办!”
一个激灵从胡思乱想中醒来,皇太一狠狠拍了下大腿,一脚踩在床沿上,指着还在流血的司命瞪眼大喊道。
总觉得放着不管好像也没关系的样子,错觉吗?明明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为何好像穿越到了什么没节操的胡扯剧本当中?
“治……治疗的话……哎……哎?我念的什么?”
身经百战的大姐姐也慌得手足无措了,念了两句咒文却发现好像念错了什么,在原地不断打转。
“总之……总之剑还是要拔出来……”
宁录差点原地直接翻白眼,脑子浑浑噩噩的,抖了好久总算抖出了半句话。
“啊,那个已经拔出来了。”
皇太一手拎着凶器举了起来,一道鲜红色的喷泉在司命额头上一阵高一阵地的喷着,洒向四面八方。
“这好危险的啊!止血……快止血!”
圣莫妮卡的脚都软了,但好歹是想起了怎么施法,勉勉强强制造出了圣光。
“以眼杀人……咕……”
司命满脸鲜血地嘟囔了一句梦话,人都泡在了血池里。
一番忙碌之后,血很快就止住了。
圣莫妮卡眼看着一点事儿都没有的司命,心中是又惊又怕,同时也加深了对神的信仰。
神果然是不死不灭的啊。
宁录也一脸虔诚地念着什么祈祷文,不念就觉得心慌害怕,能把这么勇猛的汉子吓成这样,实在是很不容易。
“不见人影了。”
皇太一从破洞上跳了下来,果然已经找不到勇者的影子,但主要还是担心被杀个回马枪。
大概世界上的确是有怎么杀都杀不死的家伙,不过记忆中司命曾经说过她现在很脆弱,被杀死的可能性很高,难道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为了让自己多做事……糟了,这个可能性很高。
皇太一仿佛发现了真相,别人不说,司命这种好吃懒作的家伙很可能干出这种事。
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她的大脑容量比一般人类小,就算被剑穿过去也没问题。
很合理。
“那个……能拜托一件事吗?”
想到这里,皇太一挠着头发苦笑道。
现在好像自己莫名成了唯一不太慌的人,然而有些事情却还是不能亲自去做,这是原则问题。
比如说现在的要紧事情。
圣莫妮卡从皇太一的眼神中明白了他所想的。
过了大约一个钟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铺重新回来了。
换了一身衣服,洗得香喷喷的司命又滚在了床上玩真实模拟烧猪,皇太一甚至怀疑圣莫妮卡在给她洗去血迹的时候顺便盘到了包浆的程度,怎么好像都自带滤镜了?
没办法,毕竟也不能亲自动手,这件事也只能委托现场唯一意识清醒的女性去做。
皇太一让宁录暂且压下这件事,谁都不告诉。
知道的人越多,这件事肯定就会变得越麻烦,搞不好最后都会没法收场。
其实现在基本上就已经很难收场,又不能放着不管。
忽然,皇太一看到周围的景色开始虚化。
来了啊,比想象中早太多。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一次,来道别的么。”
皇太一向着空气说话,非常精分。
他知道现在别人听不到他的话。
“创造者已经开始切断连接,正在醒过来的途中。我快要消失了,那个勇者果然没有消失,哼。”
头上套着纸袋的“勇者”裹着被子从虚空中浮现,大模大样地坐在皇太一面前。
称之为勇者本体好了。
周围的一切都被深沉的黑幕笼罩,只剩下一站,一立的两个人。
“为什么这么快?”
皇太一皱眉道。
凡事都要筹划之后再行动,即是说兵贵神速,那也不是说只要头铁一直莽下去就行。
“因为你们的存在,你别说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在我和你接触之后,创造者就已经开始渐渐觉醒,没救了。”
“锅啊……”
“不是背锅,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猜测的话,大概是因为某种和你们的共鸣,或许你们和创造者有着某些共性……不要那样看着我,都是我猜的。”
勇者本体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摇头。
“如果这个世界相当于在某个人的梦中,那个人醒来之后会怎样?”
皇太一在脑中整理了一下语言之后,继续问道。
“谁知道,大概一切都会消失,哼哼,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其实不是消失,称之为回归比较合适,至于你们……抱歉,完全不清楚,不要太乐观比较好。”
勇者本体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勇者……就是这边的那个家伙其实已经不受你控制?干脆叫它黑暗勇者好了。”
“很久了,而且它的力量早就压倒了我,如果不是因为我马上就要消失,我还不敢来直接见你,只能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你才用了这种伎俩啊。”
皇太一从怀中摸出板砖,在勇者本体面前一晃。
板砖上刻着一行行的文字,在战场上的时候之所以他做出了摸自己胸口的动作,就是在确认文字的内容。
还记得刚开始衣物消失的事情吗?
皇太一还记得,那些衣物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像传送一样回到了自己身上,估计那就是勇者本体在尝试以不被发现的办法传送上面有字迹的板砖。
寥寥几行字,将黑暗勇者的图谋讲得清清楚楚。
所以那时候皇太一就开始了戒备,但就是没算到竟然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下次不会这么简单了。
“我给你打开门。”
勇者本体好像很麻烦似的,从棉被里爬了出来。
“通往哪里的?”
皇太一其实心中有数,但还是要确认一下比较好。
“降星之塔,唯一能够和世界的创造者沟通的地方,更是这个世界的基石,顺便说一下,我住在最底层。”
“原来是那里啊……”
“嗯,只是根据你的意识变化成了城堡的样子而已,外面的幻影也是,都来自你的记忆,接下来你应该能够看到塔的本体。”
勇者本体用脚随便在地上画了一条横线,一点都不走心的模样实在是没法让人放心。
“去了之后呢?”
皇太一相当清楚,这件事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不知道,我也只是登上去过几次,但是都没有什么结果,甚至没法攀登到塔顶,我想,啊,叫它黑暗勇者是吧?它一定也会去那里,至少你们可以一战,不想打的话也随你。”
勇者本体非常肯定地说道。
“我大概知道它要做什么,那家伙也是……算了,谢谢你。”
皇太一看到勇者本体的身影开始渐渐变得透明。
“不用,总算可以休息了,真不容易。”
勇者本体干脆直接躺在了地上伸懒腰,对自己将要消失这件事并不在意。
“还能见面么?”
皇太一忽然问道。
“我本身就是创造者的意识当中所分离出来的,不分彼此,大概还会保留着这一段记忆吧……其实我也不大确定。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算是摸鱼,摸这么长时间也很难受啊,我可不想再继续了……世界什么的……本来就不应该被我们控制……哼,我知道你都懂,拜托你多出点力。”
勇者本体抓住套在头上的纸袋,一把扯下。
完全一样的脸庞上并没有悲伤与痛苦,有的只有疲倦。
“你放心,在拯救世界这方面,我怎么说也算是专业的,你安心的去吧……”
当皇太一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连纸袋也一同消失了,干净利落。
一个扁平的,能够容纳一两个人的“门”出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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