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念离的指引下,三人来到了山上一处猎户人家。这户人家用篱笆围成院子,院子中间是三间石屋,用的都是山间上好的青石,看起来很是坚固。在石屋的周围,有片菜地,正长得郁郁葱葱。
“有人吗?”隔着篱笆,梨花喊了一声。
“谁呀?”不多时,石屋的门便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一个老妪探出头来,虽然已经白发苍苍,面上也多有褶皱,眼睛却依旧发亮,看起来十分的精神。
“你是?”老妪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是路过之人,现在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借宿一晚?”梨花施礼问道。先借宿,再借用灶具。
老妪上下打量了梨花一遍,最终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好,等一下,我给你开门!”老妪说着便出了屋子,腿脚利索的走到院门前,打开了门栓。
“进来吧!”老妪心中有计较,这门栓只是挡挡动物罢了,挡人是挡不住的,这人既然能守礼开口相问,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待三人进来,才发现这小孩儿身后竟拖了一只猛虎,不由惊叫,“呀!老虎!”
“阿婆莫怕!这老虎已经死了!”梨花忙道。
“你们杀的?”老妪看将三人看了又看,女子娇美,男子俊朗,孩童如粉雕玉砌,分明不是猎户装扮,脑海中灵光一闪,“你们都是仙门中人吧?”
“仙门?”梨花转过脸看了一眼白念离,这分明是一张俊美书生的脸吧,也不是,书生的脸又怎么会这么冷?
“正是!阿婆果真见多识广!”白念离应道。梨花听闻也知不便暴露身份,便也应了。
“爹,娘,这东西要放哪里?”悯天依旧扯着老虎的尾巴。
“放这里!”老妪立刻指了地方。
一行人方才入了院中,便远远的听到有人唤了一声“娘”,声音极为吃力,循声望去,一个高大粗壮的男子正一步一个血脚印走过来,身上的粗布衣已经被鲜血浸染,脸上也是伤痕累累,他背着一个空了的弓箭篓,弓和箭却没了影子,尽是血污的双手拄着一个手腕粗细的树枝,虽还立着,却摇摇欲坠,仍是艰难走来。
“虎子!”老妪口中喊着,脚步也急促了起来,连忙走到虎子身旁将他扶住,只是这老妪虽身体康健,总归还是年迈,男子看到亲人心里一松,再也坚持不住,便倒了下来,老妪顺势往地上一坐,护住了男子的头,急急的轻唤“虎子”,梨花立刻帮着老妪将虎子挪到了屋内床上检查伤口。虎子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左胳膊耷拉着,右腿也折了,浑身上下皮开肉绽,血流不止,“要赶紧止血!”梨花说道。
“院子里有大蓟!我立刻去捣碎了拿来!”方才老妪有些慌了,听了梨花的话便利索的去了院子。
“不要妄用仙丹!”白念离暗中传音,梨花立刻反省过来。若是她冒用仙丹,必定乱了虎子一生的命数,只得用凡间的医治之法了。
梨花拿剪刀剪开男子的衣服,取水将伤口清理干净,这样的事情,她曾见凡间的母亲经常做。那时父亲总是笑着说不疼。
泥污已经洗去,血仍然流着,老妪将捣碎的大蓟糜拿来,梨花边上药边道,“太少了,还有吗?”
“没了,我去采些来!”老妪说着便要出门。
“阿婆,我去!”梨花阻拦。虎子的伤分明是野兽攻击所致,这山间危险,这阿婆出去定然有去无回。
白念离走了过来,轻轻拿起药篓,转身慢慢走了出去。梨花不知白念离是否认得凡间草药,见他主动,只叮嘱道,“要小心!”说罢又发觉自己多虑——白念离神魔不惧,这担心,可不就是多余?
梨花则与老妪将已经涂药的伤口取布包扎。尚未包扎完毕,白念离已经回来了,药篓中满满一篓的白芨根被洗得干干净净,摆的整整齐齐,上面还放了两棵老山参。
“这个更好!”就是太多了些!只是,白念离就是飞着去采药,也不会这么快,怎么办到的?梨花手上捣着药,眼睛却不住的看着白念离,他的身上不染纤尘,白的如雪,蓝色纹路如洗碧空。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白念离仅是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致的看着满脸狐疑的梨花,这事最简单不过,当时只是唤了个山神,让他直接奉上罢了!挖草药,何须自己动手?
梨花又让老妪去熬了参汤,待虎子苏醒,喂了下去,虎子苍白的脸终于慢慢恢复了血色,有了说话的力气。原来今日,虎子遭遇猛虎,逃脱不及中了招。
“最近这山中野物少了好些,我只能进山再进得深些。”虎子仍有些后怕。身为猎户,遭遇猛兽丧了命也是正常的事,只是他尚有母亲需要赡养,不能死!
眼看虎子恢复了精气神儿,老妪也欣慰了许多,让虎子仍侧躺着休息,自己起身去做饭,只是看到院中的猛虎,又犯了难——方才她已经被吓了一跳,平时这些野物都是虎子来剥皮,她最多给兔子剥皮还成。
“阿婆,你去烧水,我来!”梨花取了猎户家的短刀,虽然粗陋,却很锋利。从老虎的腹部开始,剥皮,将肉片下来,再将关节处的筋肉斩断,很快就将虎肉割出来堆了几大盆。
“恩人,你以前杀过虎的?”老妪看梨花行刀如流水,顺畅无滞,便问道。
“没有,第一次,不过是兔子杀得多!想切下一块肉来,自然按照关节切断筋肉比斩断骨头要省力些,一通百通,如此而已。”梨花说着,已经选了一块里脊,数根肋骨,老虎的一条后腿。她朝院中看了一眼,夕阳西下,余晖正洒在白念离和悯天的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红之色。
“天儿,今天有好吃的!”梨花笑着说道。悯天转过头,却是有些不开心,他仍想着那只小鹿。
老妪烧火,梨花掌勺,边做饭边聊,饭做好的同时,梨花也对老妪了解了不少。
老妪娘家姓王,嫁的猎户姓陈,生了一个儿子名唤陈大虎。丈夫原本就是狩猎的好把式,尤其是儿子也大了之后,父子两个总是能猎得不少野物,所以日子过得不错,只是丈夫过世后,儿子一人便收入少了很多,她便做点针线贴补家用,日子勉强也过得去。
二人闲话间把饭菜都端上了桌。狄无尘将老虎骨肉熬了汤,里面放了白芷和砂仁去腥,鲜香扑鼻且丝毫不腻,老虎的里脊切成薄片用香草和盐腌了煎成金黄,又将院中的新鲜蔬菜用开水烫熟,将大娘自制的酱兑了些撇去浮油的肉汤洒在上面,简简单单几道菜,香气扑面而来。悯天第一次闻香而动,暂且忘记小鹿,一溜烟飞到桌前坐端正坐好。
陈阿婆已经备了四副碗筷,梨花给天儿夹了菜,天儿立刻吃了起来,眼睛又亮了亮,“真好吃!”这悯天苏醒之后,对吃食比之前感了些兴趣。看到白念离有些幽怨的眼神,立刻也夹了菜放入白念离碗中,“你尝尝!”白念离这才端起碗来。
陈阿婆盛了汤刚喝一口,便瞪大了眼睛,端起碗来,肉入口软烂易嚼,鲜香美味,汤色如乳,香醇厚重。“哎呀呀,这肉,太好吃了,这汤,太好喝了!”说着又试了其余两种菜式,具是妙不可言!忍不住又赞到,“你之前不会是厨子吧?不,这味道,真是太好吃了,比山下城里厨子做得还好吃!”当年生活宽裕之时,她的丈夫每年会带她和虎子下几次馆子。
“不是!我娘很会做饭,我也跟着学了几招!”梨花心里忽地一酸,勉强笑着说道。眼前的老妪慈眉善目,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恩公,你真有福气!”一顿美味,让老妪从儿子受伤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心情也宽慰了不少,对着白念离道。白念离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梨花。
“我叫梨花,他叫白念离!阿婆不必再叫恩人恩公,怪生分的!”梨花立刻岔开了话题,脸也微微有些发热。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恩人可是救了虎子的命了!”阿婆感激的说道。若不是这人参和止血的药,虎子怕是过不了明天!
每份菜的量都很大,梨花、悯天和陈阿婆很快便吃饱了,此时大虎也苏醒了,陈阿婆便端了给他留的饭食去喂他吃饭,梨花专心为白念离盛汤夹菜。白念离一碗接着一碗,竟将桌上饭食吃得干干净净。
“这里一定内有乾坤!”梨花看着白念离的肚子说道。虽然吃了好些,竟还是平坦如初,不像她的肚子,已经被撑得鼓了起来。
“恩人,我来收拾!”陈阿婆已经将大虎安置妥当,便来收了桌子,给三人倒了茶,又去收拾出一间屋子,“恩人,你们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就在此将就一下!”
“我们不是.....”
“爹,娘,这屋子里真好看!”梨花还没辩解完,就被悯天打断,也往里看了一眼,红色的床幔床褥,分明是结婚之时的婚房!
“陈阿婆......”这凡间成亲是大事,东西老早便开始准备,这虎子,应该还没成家。
“我家就这一套干净的了,莫要嫌弃!”陈阿婆见三人衣着考究,便将家里成亲的物件拿出来用了,自从丈夫去世,家中过得艰难,也不知虎子还能不能娶上媳妇,“家中也没有其他的房间,恩人就挤一挤!”
“可是......”这一间房,又怎么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