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州官放火,不许百姓夜晚点灯,这也太霸道了吧!村子里面好几百户,哪个婆婆像你,不骂人不说话。说话就带刺。谁欠你啥呀?真是马倒鞍子转,歪蒯一起来。不就是买双袜子吗,比起偷着给你姑娘拿的东西差得远呢。再说也没有你拿钱买,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孙晓红见她在院子里面跟公公大发雷霆,就悄悄地退了回来。若不是气急眼了,谁愿意没事儿和婆婆吵架。
没想到她小小的报复,让婆婆大为恼火,她再看孙晓红眼神里面全是不能饶恕的仇恨。孙晓红看着她后影,不停地揣测着她的心里:她这嫉妒心也太强了吧,不就是一双袜子吗,她就气成这样。自己要是买件貂皮大衣穿在身上,她还能气抽了不成。
其实,她今天也没想撕破这层脸皮。以前她那么挤兑自己,她都忍了,她要不是张嘴骂人,自己也觉得不会拿这样的恨话回敬她。
这能怪谁呢?怪就怪她拿自己太不识数了,物极必反,如果她不穷追猛打往前赶的话,孙晓红也不会回怼过去。反正也得罪她了,孙晓红倒是要看看,她这个横蛮不讲理的婆婆,到底能作成啥样。
婆婆在院子里面耍够了,又回到了东屋。她脱鞋上炕,头袋朝里,屁股朝往,往炕头上一趟,就开始装病。她这一躺,两三天都不开晴。到吃饭的时候,不用人叫,就往桌子前面一凑合,大嘴巴一甩,把头一低,半盆子饭吃光后,往后一退,接着趴窝。她天天这么干,能把死人气活,能把瞎子气冒眼珠子,见她这样,任铁嘴也不敢管他。眼看就要过年,要是再这么闹下去的话,这年过得也没啥意思。
过年的前一天,村里来了消息。说是开学以后,孙晓红就可以到村里的小学里面去教学了。这虽然是个好消息,可是孙晓红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老驴老马还盼年节那,任浩轩好不容一年干到头了,可是婆婆连张好脸都看不着,任浩轩就把任铁嘴买的那些年货,从仓房里面都倒腾了出来。这些年货可都是任铁嘴的心尖,要是全都吃了,他那几个宝贝姑娘要是吃不着,那还了得。
说到吃,婆婆再也躺不住了。没等孙晓红请她起来,自己就翻身下炕,像个疯子一样,来到厨房里面,就把那些东西收起了一半。明明能做十个菜,她却弄了六个还嫌多做。其余都留给自己的女儿们,生怕孙晓红多吃了一口。
为了一口吃的东西,她做得也太露骨了。因为好多特殊的原因,孙晓红不想再跟她针锋相对下去。不管怎么说,他是任浩轩的妈妈,就算是自己恨她。有任浩轩在,她对这个婆婆还是要敬畏三分的。她不想外面的人说她:“还是教学的呢,整天在家里跟婆婆吵架。”人嘴两扇皮,说话都捕风捉影。孙晓红不想丢了自己的名声,只能逆来顺受。
“你现在的机会多好,要是走了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事儿你可得想好了,不是开玩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老校长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荡。现在看来,他的话是说对了,当初若不是自己太幼稚,今天也不会遭到这么大的难为。
孙晓红原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现在低头想想,自己却把自己弄到一张网里,想从里面逃脱出来,谈何容易,那只有鱼死网破了。既然没有希望,那就不再期望。
“教学能挣几个钱,都不如我养两个猪挣的钱多。说得好听是去教学。说得不好听的,就是到学校里养身板,不想在家里干活!会教学有啥了不起的,到头来还不如种地的呢!”这是任浩轩他二姐说的。一说她们两口子,孙晓红更是生气。她结婚那天,他二姐夫往地上甩烟卷的事儿,她还没找他算账,现在他二姐又来嚼她的舌头,想想都气不打一处来。
夜里睡不着觉,孙晓红翻来覆去都想着这些事情。她做梦都能梦到三个大姑姐站在婆婆身后跟她示威。想找走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咎由自取。
原来他们的心中都只有他的弟弟小召,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她们对付孙晓红的阵容真是强大,连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理直气壮,说话时都皮笑肉不笑的,极品的自私,把别人受的委屈,都当成她们的笑柄,简直一点儿人性没有。
他们嘴上说的都和心里想的相反。为了维护任浩轩的面子,孙晓红不跟他们争吵,不跟他们计较,也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拆穿彼此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血脉之情,才一味地妥协下去。
这个年好歹是过去了。大年初一,孙晓红就回了娘家。她本来想在家里多待几天,可她还没等待上两天,老姨突然捎来口信说孙晓红四舅家的哥哥,被他家的邻居给杀死了。
大年初四,家里就传来了这样的噩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把晓红妈吓得脸色煞白。她收拾收拾,就坐车赶往四舅家去了。
四舅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死得很惨。杀他的人下手太狠,把他身上被人桶了八十多刀,而且刀刀致命。等晓红妈赶到的时候,法警刚刚验过尸体。他仰面躺在地上,衣服已经被砍成碎片,身下一地的血渍,已经凝成一片血污。他的脸已经被刀砍得稀烂,鼻子眼睛都被砍飞,已经分辨不出一点儿模样,那些惨不忍睹的现场,令人惨不忍睹……
据说,大哥邻居家的男人常年在外面打工,家里的女人带着两个男孩子留守。他见有机可趁,经常明目张胆地去侵犯人家的女人。他这样做,大嫂也不敢说他。
初四那天,他在家里喝了一些酒,又去人家胡闹。结果被这家的男人给推了出来。他不肯走,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男人见他欺人太甚,两眼通红地冲进屋里抓起一把菜刀,他再次从门里出来的时候,一刀劈下,惨祸就酿成了。
男人没有跑,他被警车带走的时候,回头对女人说:“带着咱们的孩子,有合适的就走一步吧,不要等我了……”男人被警车带走后,女人也离开了那个村子。
大哥出殡那天,四舅哭得不成样子。他一辈子没做过什么缺德的事情,这个儿子要不是从小娇惯成性,他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下场。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惯子如杀子,四舅家里白发人给黑发人送葬,也给身边的人
惨痛的警醒。晓红妈从四舅家回来后,她好多天都不开心。
孙晓红见妈妈整天唉声叹气,也没法劝,只好跟任浩轩回家里。他们初五回家,初六的时候,他的三个姐姐就全都来了。她们进屋就趴到炕头上,像摆豆包一样,谁也不愿意起来做饭。
婆婆也不让她们做饭,她亲自下厨,给他们足足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菜。饭菜上来以后,孙晓红终于看出什么叫差别对待了。
“晓红,去给拿点儿酱油来,这菜有点儿淡,不蘸酱油吃着没滋味!”这是老大的声音。
“晓红,砸点儿蒜泥来。这肉不蘸蒜泥不好吃,还有这羊肉,还是蘸酒菜花好吃。晓红,家里有韭菜花吗,给我拿点儿。”他大姐要完了这样,又要那样。她坐在那里也不管你高不高兴,要是不动手去拿,她就一个劲儿地喊。
他二姐倒是不喊,可她在耳朵边上鼓风,这比当面直说还坏。他三姐什么都不说,领着两个孩子往桌子前面一凑,头也不抬,谁也不让,抡起筷子就吃。
她跑前跑后跟着忙活了一个下午,到吃饭的时候,却连个座位都没给她留。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婆婆不是让她取碗,就是让她去拿筷子,总之是把指使得脚不沾地。
她不知道自己倒了几辈子的霉,而且还不知道婆婆背后都跟她们都说了什么,等她们吃完了饭以后,任浩轩他大姐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地坐在炕头上,对着孙晓红的面说:“我舅公家新结婚的儿媳妇可会来事儿了,不管家里来了什么样的人,又点烟,又倒水的,招待得热情了!”说完她用眼角瞄了孙晓红一眼,她的旁敲侧击,实际是在说孙晓红不会来事儿,见了她们几个姐姐也不热情。
她也不想想,你们要是能有个姐姐的样子,她也不会疏远你们,这桌上桌下侍候着已经够意思了,还给你们端茶倒水,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不说抽烟还好,一说抽烟,孙晓红更是来气。二姐夫进屋的时候,任铁嘴故意让孙晓红给他点颗烟,孙晓红虽说心里不高兴,也给她点了。这饭也吃了,茶也倒了,他大姐还是不依不饶,故意刁难。等大家吃饱了,喝足了,孙晓红的腿也跑直了。
他二姐夫更是眉眼高低看不出来,他也对着孙晓红,瞪着眼睛说道:“饭吃完,你是不是该碗筷都捡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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