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一直坐到黄昏时分,安长月才掕着老吴贡献出来的一壶酒往西市慢悠悠晃去,却在途径礼泉坊时听到有人叫嚷,她出于好奇看了眼,发现竟是几个身着突厥服饰的男子正抓着一个乞儿大骂。
安长月顿时来了兴趣,同一旁的百姓一样围了上去,乞儿被几个突厥男子抓住,就如同小鸡仔儿落入了熊掌,总之看着就觉得下一秒会被活生生撕碎。
但听突厥男子的言语之间又似乎错的是乞儿,他们只不过是正好抓住了人,想教训他一顿而已。
周围百姓听不懂突厥话,交头接耳都是指责这些蛮夷之徒,安长月环视一周,发现只有自己情绪淡然,不由思考是不是该同周围百姓一样义愤填膺一下...
“怎么回事?街上不允许聚众闹事,都散开散开!”
几个武侯从远处走来,开始驱散周遭百姓,其中一个人大声说道,“你们在干什么?”那个人安长月认得,前不久曾在大理寺见过他,名叫吴文正,做武侯已经不少年,算是礼泉坊这边的头儿。
安长月认出吴文正的同时,吴文正也看见了她,对着身边人摆了摆手,便走到她跟前点头道,“安娘子今日怎么到这边来了?莫不是礼泉坊出了什么事?”
“没有,我只是路过,看这边挺热闹的,便过来瞧瞧是什么事。”安长月赶紧摇头,吴文正把她跟大理寺都绑在一起了,若真如此,那礼泉坊出事定然是人命案子。
“哦,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这,这怎么回事?”吴文正朝那几个仍旧抓着乞儿叽里呱啦的突厥人看了眼,他不懂突厥话,只觉得这几个人不想就此罢休。
安长月啊了一声,抿了抿唇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乞儿摸了他们钱袋,又被抓住了,这些人想给他个教训而已。”
大唐律法偷东西也是要处罚的,即便这乞儿年岁尚小,只要这几个突厥人觉得有必要,就得到大牢中蹲个几日。
“原来如此,此事孰是孰非很明显,如果他们执意如此,那我便把人送到长安县衙。”吴文正点点头,转头打算找那几个突厥人沟通一下,突然发现那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其中一个突厥男子很惊奇的用突厥话说道,“哦,原来你听得懂?那正好,这个乞儿偷了我们的钱袋,我们需要他赔礼道歉。”
吴文正完全听不懂,茫然的看着安长月,安长月了然一笑,说道:“他们想让这个摸了钱袋的乞儿赔礼道歉,又因为乞儿听不懂,所以才会在大街上拉拉扯扯。”
“只是道歉?”吴文正疑惑的看了眼安长月,抬眼朝被抓着不放的乞儿说道,“你既然摸了人家钱袋被抓现行,只不过要你道歉而已,何故如此?”
乞儿一脸不敢相信的吱唔道,“只,只是道歉?他们那样子挺吓人,我哪知道他们就是让我道歉啊......”
安长月闻言看了眼那几个突厥人,高鼻深目,举止豪放,嗓门也不小,说的又都是突厥话,难怪小乞儿会被吓成这幅德行。
“是,只要道歉。”吴文正强调一遍,眼睛里的犹豫却不如话语上的铿锵有力。
“那,十分抱歉,我只是实在饿的不行了,这才会摸了你们的钱袋子,请原谅我。”乞儿眼中说着竟然蕴含了点泪水,但又蓄在里头不掉出来。
安长月忍不住挑眉,这般好的演技,看来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做,怎么会被几个突厥人给吓到?
突厥人看了眼安长月,安长月很自觉把乞儿所言翻译了一遍,语气与那乞儿一模一样,让乞儿忍不住偷眼瞄了她一眼。
看一场热闹,结果自己成了这热闹里的人,安长月心里忍不住自嘲,觉得该给自己买个饆饠奖励奖励。
从礼泉坊一路往西市去,走着走着,安长月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尾随,但偶尔停下借着周边摊子用余光看一眼,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但她直觉既然有所反应,即便现在肉眼看不出异样,安长月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想法,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往溶月楼走,西市有几个飞鸟就在溶月楼附近,如果真有异样,他们不会看不出来。
踏进溶月楼大门前,安长月突然被人一把按住肩膀,她暗自挑眉,看来确实有人跟着,只是这人会是谁?
她很自然的转头看过去,却见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不过面容似有几分似曾相识,“郎君有什么事吗?”安长月脸上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问道。
“哦,我是刚才的那个,刚才谢谢你。”纯正的突厥话一出,安长月立刻想起来这人到底哪里似曾相识,这不就是刚才在礼泉坊见到的几个突厥人之一吗?怎么这么快换了袍子跟来?
安长月脸上的恍然大悟做的恰到好处,她笑着请那人往里去,迎面见纤娘正送一人出来,便顺道打了声招呼。
纤娘一眼便看出跟在安长月身后的是个突厥人,不由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如今在长安城内穿着这般华贵料子的突厥人,除了刚刚入城的突厥使臣,她还真就想不出还有谁?
“这是你朋友吗?阿月...”纤娘冲着那人笑了笑,轻声问道。
“一面之缘而已,就刚才在礼泉坊凑了个热闹认识的。”安长月实话实说,随后补充道,“他似乎不会官话,怕是会好奇我们在说什么。”
纤娘闻言笑了笑,抬眼看着那人用十分流利的突厥话道,“我是这里的掌柜,人既然来了,便坐下尝一尝这里的招牌酒。”
那人惊讶的看着纤娘,随后眼神里亮亮的道,“如此美丽的女子邀请,在下自然要尝一尝,同我一起来长安的朋友中有个十分好酒的,如果不错,我定要带回去一些。”
顿了顿他又道,“我叫哥解劼利,不知两位美丽的女子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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