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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云遮雾罩
    和州州府,一万三滁州兵驻扎在外。
    开拔前打听的清楚,和州州府所在之地和县,对外宣称有守军五千,实际上并不满额,实在人数只有四千来人。
    邓健率兵七千,八月二十八开始围和州。
    八月二十九,唐光率三千人从含山县至。
    八月三十,杜老八率三千人从江浦县过来。
    至今,和州城已经被围了五天。
    唐光打含山县,杜老八打江浦,都是三天之内拿下。
    就是霍五打乌江,也是三天之内。
    收到乌江捷报,邓健周身越显阴郁,看着远处的城墙直运气。
    大家将最荣耀的一战交给他,他却是没有出彩。
    和州有弩车!
    滁州也有守城的弩车,
    只是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物件,早就锈的不成样子。
    十台里,能过射箭的不足一半。
    滁州高层,便也没将这守城的弩车放在眼中。
    没想到来了和州,就吃了弩车大亏。
    邓健到达和州第一日时,唐光、杜老八两部还没到。
    早在大军到和州州府,邓健就先遣五百人陆续进城,想要配合城外大军夺城门。
    结果都是石沉大海,没了消息。
    等到七千人马兵临城下,等到半天,城墙城门还没有动静。
    邓健试探性的攻城,七千人马,派出去一半。
    结果,伤亡数百。
    钢头弩箭,足有九五成新!
    和州城墙上,驾着足有上百驾弩车!
    强弩距离百丈远,攻城的投石机却远远达不到这个距离。
    邓健心中焦躁,却是不会拿兵卒血肉去拼。
    他一边叫人伐木,制造吕公车、仙人桥可遮挡的等攻城器械,一边叫兵卒躲在滑车下,到城墙下挖地道。
    如此数日,陆续等来唐光部、杜老八部的合兵。
    ……
    眼下,唐光、杜老八看着陈列着弩机的城墙,也是束手无措。
    “娘的!不是说这和州都尉是个纨绔子弟?什么兵部尚书亲戚啥的,咋守城守的这么严实!”
    唐光不解。
    杜老八摸着肚皮道:“还有啥?怕死呗!”
    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惜命,淮南乱了半年,不跑的话,肯定有自保之道。
    早在攻打和州四县前,滁州就派人将四县情况摸清楚。
    每个县兵卒多少,将领何人。
    没想到和州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五百人进去,消无声息,瞧着这样子怕是凶多吉少。
    加上第一次攻城时,死伤三百多人。
    还没有正式攻城,邓健就折损一成多人马。
    邓健心中憋闷,想起一事,询问唐光、杜老八:“小和山中招降的土匪带来了?”
    唐光摇头:“不曾,还不顺服,怕他们捣乱,同含山投降的几百县兵,一道送滨江大营去了。”
    杜老八道:“老邓你要用那些小子攻城?不中用,都是没卵子的怂货!”
    邓健没有应答,望向远处城墙,若有所思。
    唐光心中一动,猜出邓健用意。
    邓健是想要那些用那些人做炮灰攻城!
    唐光不由一阵庆幸。
    幸好将人送回滨江,否则邓健要用是拦还是不拦?
    拦着,得罪邓健。
    不拦着,太造孽。
    不过邓健既生了这个念头,怕是难消,说不得惦记和州百姓。
    唐光盼着霍五早日到了。
    杜老八则道:“七哥那边走了半月,该返程了!杭州酱鸭好吃,不知七哥记不得带回来!”
    唐光看了眼杜老八的肚子,好心劝道:“杜兄弟……你这腰带又加了两寸吧……再好吃,也得悠着点。”
    杜老八“哈哈”笑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管他娘囚!”
    唐光哭笑不得,倒是羡慕起杜老八这没心没肺的性子。
    邓健在旁,抬头看了看天。
    阴了好几日,天上雾蒙蒙的。
    唐光也抬头:“这天也就是个意思,一时半会儿的下不起来。五爷他们,也不知到哪里了!”
    乌江县到和州的距离的五十里,出发早的话,午后就能到了。
    邓健没接话,起身走出营地。
    他闭眼不知想了什么,随后望向远处的庄稼地。
    谷子、高粱已经收了,剩下一堆堆的庄稼杆还没来得及收。
    大军出没,收了秋的农民避之不及,哪里还会为了收庄稼杆出来?
    邓健眯了眯眼,招来传令兵:“带一千人下去,将这些庄稼杆都运回来!”
    传令兵应声下去。
    唐光与杜老八听到动静,面面相觑。
    唐光犹豫道:“邓爷这是想试试火攻?”
    杜老八摇头道:“有那一层弩呢,想要去城墙下点火可不容易。”
    ……
    一上午的功夫,一千兵卒派下去,将方圆几里的庄稼杆都收了。
    偶尔几个不听话的顽童捡庄稼,被兵卒们吓得跟鹌鹑似的,腿软的不敢跑。
    没人理会他们,只将庄稼杆或是马车或是手推车,装了就走。
    直到兵卒走的远了,小童们才缓和过来,拔腿就往村里跑。
    赶紧告诉大人去,佛军来了。
    佛军穿着白衣裳,不打骂人,就是将庄稼杆都捡走了。
    ……
    到了中午。
    滁州兵营外,就都是小山一样的庄稼杆。
    ……
    城墙上。
    和州都尉站着,眺望滁州营地,不无守住城池的得意之色,反而更加忧心。
    和州州判也在城墙上,见状劝道:“都尉放心,今春新修缮的城墙,想要火攻,谈何容易!”
    都尉苦笑:“大人,我哪里是担心火攻?”
    朝廷还在,可淮南道像是已经被朝廷抛弃。
    和州与扬州这么近,可一州州府被围数日,还不见援军动静。
    有亳州、滁州之例在前,都尉哪里还敢指望淮南道守军来援?
    “白衣贼围而不攻,应是等后续人马过来……之前先后来了两支队伍,再加上后续这个,怕是之前分兵打其他三县的……”
    能过来合兵,那三县显然凶多吉少。
    州判无语,又无奈。
    去年白衣贼亳州烧香举事,和州上下就开始戒备,都尉亲自往扬州求援。
    除了州府这边沾了都尉的光,得了一百架新弩,其他三县还是老样子。
    要钱没钱,要军械无军械。
    淮南道守备大人,是皇后族人,今春为皇后千秋贺礼,上贡黄金五万两。
    这些,就是近两年拨给淮南道的军备银子!
    都尉是兵部尚书的侄儿,守备大人知趣,在春日里滁州乱成一团时,将扬州新置办的强弩分了一百架过来。
    当时守备就曾提过,大军不宜轻动。
    扬州是道治所在,不容有失。
    只是都尉到底存了点儿侥幸。
    没想到,事到临头,还真是只能靠自己扛着。
    “城中士绅百姓如何?”
    都尉问道。
    守城战,谁晓得会多久。
    到时候说不得全城抽丁,一起守城。
    州判叹气道:“抓了三百多潜入城的白衣贼……应该还有落下的,都让百姓给藏了……”
    都尉无语,却晓得情有可原。
    和州富庶,可这在灾荒年景,富庶反而使得它碍眼。
    去年大旱,旱情也波及到和州,只是因和州临江,水渠多,庄稼也将将保住。
    淮南道去年收了两遍农税,今年夏收时,更是加到三遍。
    百姓通渠运水保下的庄稼,被官府收了大半。
    没有人理会这些是淮南道收的,本地官员只是听从。
    大家将怨恨都放在和州官员身上,咒骂不休。
    这些粮食没有运往扬州,而是直接装船入了金陵官仓。
    而金陵到滁州,是往来不断的运粮队伍。
    和州的粮,支撑滁州度过连年大旱,使得滁州军一再扩军!
    吃着和州粮食的滁州军扩张的第一步,选了和州!
    荒唐之事!
    两州相邻,常有滁州的消息传过来。
    滁州军不收农税。
    滁州军帮着百姓通渠抗旱。
    滁州军给赊种子保夏耕。
    和州百姓有多怨恨官府盘剥,就有多期盼滁州军。
    都尉想到这点,越发黯然。
    这守卫的是谁的家园?
    被守护的百姓视他们为贼寇,视造反者为救星!
    这朝廷,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
    下午,城外滁州营这边,又出动两千人。
    一千人继续运庄稼杆,另一千人则是以屯为单位,去了方圆十里内的几十个村子。
    ……
    早就听说滁州军入境的百姓,真正见到白衫兵卒,不免惊恐。
    这就是“叶公好龙”了!
    咒骂官府心黑的时候,盼着滁州军过来救苦救难。
    真见了披盔戴甲、手持利刃的滁州兵,小老百姓又怂了。
    屯长约束兵卒,直接去寻了村正。
    “传邓将军军令,牛、马、骡、驴等牲口有偿征用……还有大车……”
    屯长一板一眼,向村正说了军令。
    须发皆白的老村正,嘎巴嘎巴嘴,没敢谁反对的话。
    可庄户人家,谁家的大牲口都是命根子啊!
    说是有偿征用?
    可那不是糊弄鬼么?
    没听说当兵的拿东西,还给钱的?
    “我们滁州霍元帅早就有令,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违者按军规处置!这是带了编号的铁牌子、这羊皮契两份,百姓一份,滁州军一番,这两头牛的征用证据……一个月内,会有人拿着账册上门结算,你们等不及的,也可以十日后往滨江结算……”
    村正家最富裕,两头牛就在外头,藏也没地方藏去。
    就成了征用第一家。
    眼见着屯长和气,村正犹豫道:“有的人家,地少,指着牲口往码头上拉脚,这样的人家大人能不能通融通融?”
    那屯长板着脸道:“军令如山,请恕在下不敢违背……若有抗令不从之人,皆以‘大逆’问责,阖家拘拿!”
    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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