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诀·五感。”顾念落在别墅里,收了翅膀,轻启双唇。一双眼睛在口中灵诀落下后,于黑暗里亮起了银灰色的光芒。
她仔细听着空气里的每一丝震动,轻轻翕动鼻尖,顺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今天她和源生旭碰杯的时候,特意在后者身上留下了一种普通人族查不出来的印记。只要这印记没消失,不论源生旭在哪里,她都能操纵神识感知印记,找到源生旭。
整幢别墅都很安静,平时那些忙碌的女佣和下人仿佛蒸发了一样,不见踪迹。大概因为这古别墅有快百年历史的原因吧,整栋大楼看起来阴森森的。
顾念的心里有些发怵,她碰了碰手腕上散发着温热的血红色手镯,低低地说:“阿白,借你的鼻子一用。”她才不会说她有点慌,在这么空荡的别墅里。
手镯发出一闪一闪的光,然后飞出一颗白球。白球嘤咛,变成了一只一尾白狐。白狐睁着一双银灰色的狐眸,瞧着黑暗里和自己眼瞳颜色一模一样的的顾念,欢悦地叫了声,扑了过去。
顾念抱住飞扑过来的白狐,抚抚它那柔顺的皮毛,然后温柔地开口问:“阿白,记得我今天悄悄给你闻的味道吗?”
白狐蹭了蹭顾念的胸口,以示自己知道。
“那么,得麻烦阿白帮个小忙咯。”
顾念勾唇笑笑,低头覆在白狐耳畔,轻轻私语几句,然后拍拍它的脑袋,看着它一闪一烁,明灭不定的眼眨巴眨巴看着自己,转身撒开四蹄,融入黑暗之中。
“很抱歉,大家长先生,作为一个合格的黄泉接引者,您的命,我不得不取。希望您度过黄泉彼岸,被审判轮回之后,在下一世做一个称职的丈夫,做一个让人钦佩而非心怀畏惧的大英雄。”顾念满怀歉意地看着白狐离去的方向,先是轻轻鞠了一躬,然后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源生旭坐在书房阳台旁摆着的榻榻米上,和吉川平次喝着小酒,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天。
“酒子小姐要带走季汝公子,您大概已经知道了吧。”吉川平次抬头看着天上半遮半掩的月亮,微微一笑。
“他走不走,对我来说无所谓。那个女人,本来就是家族强塞给我的。他们想让我繁育血统纯正的子嗣,留下最高贵的后代,我就如他们所愿。结果因为我不待见他们,他们便把她和她的孩子当成狗来养。”源生旭喝了一口清酒,惬意地叹了口气。
吉川平次皱了皱眉,慈祥的脸似乎有了一份埋汰:“可是,这不是您默认之后他们才做的吗?如果您稍微对他们认真一点,可能穗子还不会死。”
源生旭沉默了一下,端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后,才淡淡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抱怨我呢?何况,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知道我不喜欢的,强加给我,我会厌恶,发自心里,由内而外。”
源生穗子,他第一人妻子的名字,他这辈子最不愿意想起的人之一。
吉川平次叹了口气,端着一杯清澈的酒,用一双浑浊的眼继续看着月亮。
“酒子小姐她说她会让家族难堪,需要我帮您效劳吗?算是退休之前,最后一样工作了吧。”吉川平次把那杯酒喝完,平和地说。
源生旭愣了愣,对于吉川平次说要退休的话很是诧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的管家,已经老了。
岁月无情,让白发赶走了他所有的青丝,让皱纹爬满了他慈祥的脸,让他那双清澈的眼,变得越来越浑浊。
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
不知道为什么,源生旭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快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的画面——
两个模样俊俏的小孩,围着一个穿着黑色和服,面目慈祥的男人蹦蹦跳跳,玩的不亦乐乎。男人笑的宠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生怕他们伤着一点。
那两个小孩,一个叫源生旭,一个叫源生穗子。
“穗子是个好女人,算是我欠她的吧。不对,我已经欠她了,欠了多少年呢……”源生旭呢喃自语,他盯着手中空空的酒杯,目光和酒杯一样空。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请您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吉川平次蹒跚地站起来,笔直地挺了挺苍老的身躯,对源生旭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慢吞吞地走向书房的门口,推门离开。
源生旭正在回忆着,突然听到砰一声巨响,心里猛地咯噔一跳。
那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一股不祥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源生旭悄悄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摸出一本书——书是空心的,用来作为装物体的容器。源生旭从书里拿出一把六轮手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
这把枪是他那位已故的父亲和吉川平次一起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他一直好好珍藏着,从来舍不得用。
可现在并没有闲情让源生旭回忆过去,他推开门,迅速地扫了扫两边,见没人之后才低头一看。
那一低头,让他的眼睛狠狠颤动起来。
书房阳台的月光柔柔弱弱地穿过这一隅,不轻不浅地洒在地上,洒在了……那个面部朝下倒地的老人身上。老人的脖颈周围有一摊被月光照成黑色的液体,源生旭知道,那是血。
他也知道,那个老人,他叫吉川平次。
这位老人,刚才还在心平气和地和自己交谈喝酒,刚才还慈祥地和自己告别,怎么就这一瞬的功夫,他已经去了黄泉了呢——
源生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位让他尊敬让整个源生氏族尊敬的老人,这个名叫吉川平次的老人……离开了。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呜噜呜噜奇怪的声音。
源生旭侧头一看,对上一双亮的吓人的银灰色狐眸。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那是一只毛色纯白的狐狸。此刻,白狐恶狠狠地呲着一口尖牙,背部高高拱起,似在蓄力,准备对源生旭发起致命的一击。
但源生旭没有害怕,他只是把目光落在了狐眸主人下巴染着的血渍上,然后死死地盯着,满口银牙死死咬了起来。
那是吉川平次的血,那是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老人的血。
源生旭的一双眸子猩红无比,眼角闪烁着晶状物,在月光下显得很是朦胧。他怒喝一声,把手枪倒抓过来,朝着白狐狠狠砸去。
那是他最尊敬的老人,他本可以寿终正寝的,这小畜生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白狐敏捷地躲闪着近乎疯狂的源生旭,躲闪间不忘抬起尖锐的爪子,狠狠地挠了挠后者俊朗威严的脸。它蹦到一边,看着微微喘气,面目狰狞的源生旭,银灰色的眸子里涌动起一股名为轻蔑的光辉。
源生旭转身看了看地上再也睁不开眼睛的老人,万分痛苦悲哀地低嚎一声,丢了手枪,朝着白狐扑了过去。
顾念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狐在那搏斗。男人似乎魔怔了一般,浑身散发着叫人胆寒的杀意。
白狐显然不想跟男人纠缠,看到顾念之后欢悦地鸣叫一声,脱离男人笨拙的抓捕,朝后者奔了过去。
顾念看到地上那具尸体,也是愣了愣。然后她想起自己对白狐说的话,顿时反应了过来。
“把这栋楼里,染着那股气息的人咬死。”她记得,刚才她是这么对白狐说的。
可她不知道吉川平次和源生旭待在一起,还染上了他的气息。
一股杀错人的愧疚涌了上来,但很快又消散了——杀手需要时刻控制自己的感情,不然就不是一个好杀手。
“是你让它杀的平次吗?”源生旭狼狈地站了起来,看着昏暗中,穿着黑色紧身衣,戴着面罩的顾念,声音沙哑而低沉,覆满了让人心惊的寒意。
“应该杀你的,只可惜他沾上了你的气息,阿白认错人就咬死了。很抱歉,如果你舍不得心疼的话,也没关系,等会去阴间和他同道就好了。想必你不会寂寞,他也不会孤独。”顾念耸耸肩,看似毫不在意地说。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简直太过分了,混蛋!”源生旭磨着牙,想要掏枪干了这个女人,又想起枪在刚才被自己扔掉了。于是目光狠狠转动,然后落在长廊墙上挂着的古代武士刀上。他迅速抽出其中一把,朝着顾念劈了过去。
“r国刀道?”把白狐放在肩头,顾念不急不缓地向后避退,直到被源生旭逼到了墙角。
源生旭举着武士刀,用了最大的力气,朝着顾念竖劈下去。
顾念眼疾手快,以惊人的弹跳能力朝半空一跃,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前空翻后,顺利躲开武士刀的进攻。
“阿白。”顾念轻吐二字,肩上白狐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奔过来的源生旭飞扑过去。在源生旭暴怒地劈砍白狐时,顾念抽出腰间匕首,抓着机会近身贴近源生旭,刺向他的后背。
到底是做了黑道bss的,源生旭感觉到后背一阵劲风,连忙甩开白狐的纠缠,避向一边。
反应再快,也没有刀子快。他后背上的衣服,被顾念划了一道大口子,甚至还划到了他的背部表皮组织。
那股淡淡的刺痛感,叫他一下子找回了失去的理智。
“不用蒙面了,dr·爱丽丝。”源生旭擦了擦额头上落下的汗水,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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