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趣此时正被其他弟子包围,盈耳都是称赞敬佩之语,众弟子纷纷说他不愧是多智第一,三言两语就将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给说服劝退了,应该给他多一个称号,不仅是多智第一,也是辩才第一。天趣听得心神如醉,飘飘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听到佛祖声音,之前的雄心又起,含笑走到佛祖面前,也不称尊,也不行礼道:“是的,我有话想要问你!”
天趣的言语殊无恭敬,四周的弟子们察觉变化,个个心中震惊得不由自主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刚刚还为佛祖排忧解难的天趣这是怎么了。于是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集中在了相对站立的佛祖和天趣身上。一时间精舍院外,静谧异常,无论是谁稍微大声地喘口气,都能被其他人听见。
佛祖看着天趣,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望着天趣的眼神不带有一点杂乱,纯净得仿佛春天的泉水。天趣看着佛祖,脸上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下巴微微扬起,目光之中有烈火燃烧一般地炽热。他的后背发紧,浑身缩起,好像是一头随时要暴起扑杀猎物的野兽。
佛祖还没有说话,这时候四周有五十几个弟子动了,他们从四面八方向对峙的两人靠近,却是一边倒来到了天趣的背后站定,带着挑衅的目光瞪视佛祖。其余的弟子见状大惊失色,原本以为只是天趣的修行出现了什么问题,以往弟子因有所疑而产生对佛祖无礼之举也是有的,但最后都被佛祖以大神通智慧一一降伏,所以他们见天趣这奇怪的言行,都以为也是这样,只不过因为天趣是诸弟子之中最为优秀的那个。没想到连他也出了问题,所以有些震惊罢了。
但是看到眼前的情形,众弟子这才纷纷明白过来。事情可不是如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居然有那么多弟子站在天趣身后,说明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对佛祖的挑衅。这根弟子修行出现问题可完全不是一样性质的事情了。不及思索天趣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众弟子气愤之下,连忙跑过去站到佛祖身后,对着天趣以及站在天趣身后的弟子们怒目相向!
站在佛祖身后的弟子人数当然更多,大约有两百多人,在场剩下还有一百多人则是站在旁边,没有加入任何的一边。天趣虽见佛祖身后人多,也是丝毫不惧,心中暗道。不要过多久,这些人就都会明白谁才是更高明的。到了那时候他们就会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要站在我的身后了!
天趣正这么想着,佛祖终于开口了,道:“天趣,既然你有问题要问,那我们还是会精舍坐下相谈吧,不必站在这里。”说着,当先向前走去,压根没有理会站在他身后的众弟子。一人独身飘然进入了精舍之中,在屋子面前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剩下的那一百多弟子见状。个个合十行礼,跟随着佛祖进入。但他们谁也没有在佛祖身边坐下,而是选了远处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盘坐了下来。离得不远不近。而那些选择站在佛祖身后的弟子也急忙匆匆跑了过去,在佛祖的身前坐了下来,顿时挤满了院子。
天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佛祖这样的行为在他意料之外,自己刚刚觉得对方人多势众,怎么他反而离开了那些支持他的弟子呢?
“天趣,你还站在哪儿做什么?那个有话要说的你,应该不是那么迟钝,快过来吧!”佛祖坐在地上。向天趣呼唤。
天趣顿生一阵羞辱之感,继而羞辱化为愤怒。愤怒被压制之后又转为阴冷,他克制住想要几步冲过去的冲动。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转身缓缓地一步步冲着佛祖走过去。走进院子的时候,因为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根本没有路让他走到佛祖面前。
天趣见状,眉心一皱,随即划开大步不管不顾直接迈进了院子,同时一身神通法力展开,面对眼前挤得不留缝隙的人群,却如入无人之境。盘坐成一片的众人之间出现一条裂缝,仔细一看是那些弟子被他的神通法力向两边掀翻而去,让天趣得以落下脚步。裂缝直通佛祖身前,正随着天趣接近变得越来越大。
要知道这些弟子们跟随佛祖修行,个个都有一身定力,虽只是简单盘坐在那儿,跟一座山座落在那儿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天趣却能以如此不落痕迹的霸道法力将那么多人掀起,只能说除了多智第一和辩才第一之外,还应该称他神通第一。
天趣和佛祖相聚不过十丈,但是这十丈走过来却并不轻松,等到天趣来到佛祖满前时,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天趣没有伸手去擦掉这些汗珠,似乎这些汗珠让他变得更为亢奋。他整理好衣服在佛祖面前坐了下来,看见佛祖身披黄色的袈裟就在眼前。
天趣的屁股刚刚着地,佛祖的脸上便露出了悲痛之色,开口问道:“天趣,仁多子是怎么死的?”
仁多子正是那个因病留在精舍,最后被天趣一掌击碎头颅而死的那个弟子。佛祖尚未进入精舍,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特地询问天趣,看来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但此时的天趣却已毫无惊惧,他双手一合,淡然应道:“仁多子因命而死。不因身心之疾而死就是不当死。不当死而死,就是因命而死。”
佛祖听了,似乎为这个答案而满意,没有再继续追问,目光垂落,看着天趣的双腿,道:“天趣,你的双腿之上为什么沾满了泥沙?”
天趣低头一看,自己盘坐的双腿果然沾满了泥沙。这可不对劲啊,当初一掌拍死仁多子的时候,有不少血肉飞溅落在了他的双腿之上,于是他后来埋葬了仁多子之后,特地用清水将自己的双腿洗了一遍,怎么还会沾满这么多泥沙呢?而且奇怪的是。这些泥沙色泽暗红,分布在腿上像极了之前仁多子的血肉沾满的样子。
这不是泥沙,是佛祖对自己使用了大神通幻术。让自己看见的幻觉。一念至此,天趣心中冷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于是心中大定,从容答道:“我双腿之上并无泥沙,是你心中不净,念存泥沙,所以才见泥沙。”
此话一出,天趣腿上的泥沙尽数不见,恢复原来光洁双腿的样子。连破佛祖两问,天趣脸上更增得意之色。忍不住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出来好了!”
佛祖笑了笑,没有推诿,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就问你第三个问题,也是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今天之后,你将往何处?”
佛祖这话是什么意思?分明是恐吓威胁,他是见自己已经远远超越了他,所以要赶走自己,免得对他产生威胁吗?果然是一个卑鄙的家伙。天趣心中大怒,但是眉眼之间却是更冷,不卑不亢地答道:“天上的云朵不知聚散。地上的河流不问东西。我不会决定自己将要去的所在,只会虚心接受命运的安排。”
天趣的话说的貌似谦逊无比,但是其中隐含的意思却甚为狂傲。天上的流云,地上的河流都是任运自然,他以此二物作比,为的是宣称自己没有任何目的。他说只会接受命运的安排,言下之意分明是在否定佛祖所谓他要离开,在他的心中,觉得命运是眷顾或者说是站在他那边的。
佛祖听得他的回答。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让原本正期待看见他露出震惊之色的天趣颇感失望。他一定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就是想让自己感到混乱!抱定这个想法的天趣深吸了口气,现在该是自己反击的时候了。想起自己即将就要实施准备了那么久的安排。身心不由微微颤动起来。他缓缓地从自己的衣服中抽出了一根长针,这是缝补衣服用的。佛祖要求众弟子自己缝补衣服,所以天趣拿出这根针并没有让在场其他弟子觉得奇怪,倒是不解他想要用这根针做什么,纷纷露出好奇之色。
天趣举着长针,道:“你曾经对我们说过,成就者之身名为金身,是历诸般劫数而始终不坏不伤,不生不灭的。你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又自称是我们的师尊,那我今天就想要验证一下,如果我用这长针刺你,会不会刺破你的身体?”
天趣这话刚说完,立即就有不少支持佛祖的弟子哄闹起来,大声斥责于他。但是支持天趣弟子们则是毫不客气指出如果佛祖真是金身不坏,又怎么会害怕小小一根针呢?如果他连一根针都会害怕,那平时所说的金身境界,不就是撒谎吗?难道大家要跟从一个撒谎的人吗?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犀利,让那些支持佛祖的弟子们都哑口无言,其中有些甚至也动摇了心念觉得天趣等人说的也对,如果佛祖所言不虚,那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反而更能破去他们的疑惑才是。而且在他们的心里也隐隐想看见这一针刺下去到底会有什么结果。自己当然不敢去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既然有人去做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不仅能够知道这样做的结果,而且自己还不需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众人争吵不休,精舍院子之中喧闹不已,只有不远处树下的那一百多名弟子始终安静如常,不闻不动。只听天趣大喝一声,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对佛祖道:“曾经我也是你的弟子,所以如果你不想接受这一针的考验,那就直接说出来就好,我也不会勉强于你,只是从此以后你就不再众人的师父,而我才是……你!”
天趣话才说了一般,忽然噎住,原来是佛祖缓缓地将胳膊伸到了他的面前,接受他的针刺。天趣见到佛祖从袈裟下伸出来袒露的金色手臂,忽觉这金色手臂上绽放出无量光明入眼,让他感到心神一阵的晕眩。
迷离中,天趣看见一只手握着一根长针缓缓向前,直奔佛祖的手臂而去。那长针竟是如此尖锐,闪烁着奇异的光辉,仿佛能刺入任何的物体,在接触金色手臂的刹那立即钻进了皮肤,毫无阻碍。长针一入即停,光明散去,天趣发现,原来那只握针的手居然是自己的!
惊觉刹那,手臂颤动,长针被牵动而出,针尖之上赫然带出一颗饱满的血珠,刺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