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坦然接受,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坚持。
他还要战斗,但不再是为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敢做不敢当么?”沈瑜居高临下,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的脸,沈经国的暴怒,那女人的虚伪,还有沈夏纯粹的敌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需要我告诉你们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沈经国咆哮起来,“你这个恶心人的东西!把嘴闭上!”
恶心人的东西。
“我恶心还是你恶心?”沈瑜说,随着回忆情绪还是不自禁地激动起来,“你跟这个女人搞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妈?你让她怀孕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还有家庭?你真的以为这些事儿你不提就过去了么?你还要假惺惺地当好爸爸么?”
“我不是个好爸爸,那你的好妈妈呢?”沈经国怒吼,“让你的好妈妈带你走啊!她怎么也不要你!”
沈瑜呆住了。
就在这一刻,他完完全全地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任何人都可以揭他这道伤疤,唯独沈经国不可以。
因为这道伤疤明明就是沈经国留在他身上的,沈经国怎么敢在刺了他一刀之后再质问他,你的伤口为什么这么丑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穿透沈瑜的耳朵,刺在沈瑜心头。
被麻木压制着的情绪,就像是深夜的潮汐一样,无可遏制地汹涌而上。
“我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沈瑜勾了下嘴角。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从刚刚开始就是,他下意识用右手攥住自己左腕的念珠,就像握住何渡的手。
沈经国似乎自己也知道话说的过分,沈瑜说话时他竟然没有反驳。
沈夏却忽然指着沈瑜的手腕大声说,“那是他的定情信物!那根手链是他男朋友的!”
她把攻击沈瑜当成了救命稻草,认定只要沈经国在生沈瑜的气,就来不及理会她的“恋情”。
“摘下来!”沈经国应声怒吼。
沈瑜淡淡看了沈经国一眼,没有理会。
这个眼神就像过去这短暂的半个月里沈瑜全部的反抗一样,把沈经国彻底激怒了。
“把那串手链给我摘下来!”沈经国说着,竟然抄起一把椅子丢了过来,“我不允许这么恶心的东西出现在我家里!”
沈瑜一个闪身躲过,椅子砸在楼梯上发出惊心动魄的一声响。沈经国从小就常体罚沈瑜,砸东西摔东西,这种巨响根本不会对沈瑜造成任何妨碍。
他根本懒得管这三个人,径直开始下楼梯。
现在沈瑜心里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沈经国因为沈瑜的无动于衷而越发暴虐,他拎起角落里的吸尘器,直接冲着沈瑜挥过来:“你给老子站住!”
沈瑜闪身躲过,他比沈经国灵巧太多,沈经国根本打不到他,只能减缓沈瑜走到门边的脚步。
但就在这个瞬间,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左手腕。
沈瑜一怔。
他转头,沈夏站在他身边,她两只手死死抓住了沈瑜的左腕,刚刚全心全意躲闪沈经国的动作,沈瑜甚至根本没看到她。
沈夏眼里满含着胜利的笑意,盯着沈瑜,手腕狠狠向下一扯。
沈瑜一个怔忪,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了格。
一阵剧痛,沈夏的指甲划过沈瑜的手臂,手腕上先是感觉到勒入皮肉的疼痛,下个瞬间,骤然轻松。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手腕上什么都没有了。
耳边听到叮叮咚咚,清脆的弹珠声。
地上的紫檀念珠一颗颗四散逃逸,沈瑜晃了晃神,接着后背上猛地一阵剧痛,是吸尘器砸在身上的感觉,沈瑜眼前一黑,整个人扑了出去。
手掌撑地的时候,左手掌心被什么东西狠狠一硌,摔在地上的声音很响,但这一刻沈瑜几乎没有听到,后背和手臂都火辣辣的疼,他也没感觉。
沈瑜保持着这个狼狈的姿势抬起左手,一颗小小的紫檀珠子嵌在他掌心,是那颗主珠,珠子上面刻着小小的一个“渡”字。
何渡亲手给他戴上的念珠,何渡的师父为他求的念珠。
断了。
像是镁块被扔进水里,一瞬间爆发出炫目到足以毁天灭地的火焰。
够了。
沈瑜忽然意识到,跟何渡有关的一切带给他的心疼和愤怒的感觉是那么强烈,早就已经远远超过此刻沈经国、沈夏或是生母能带给他的触动。
他早就该明白的,也早就没必要逃避了。
现在需要一个清算,但和他无数次想象过的清算不同,他不再希望这些人还他什么,只希望把一切都斩断,这次的离开不再是逃避,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也不会再回来。
只能展现黄粱一梦的月亮,已经不需要了。
最后的明月,将为实现梦境而升起。*
沈瑜站起来,转过身。
这一刻他的眼神应该很恐怖,因为沈经国居然后退了一步。
沈瑜保持着这样的眼神,看着沈夏走了上去。
“沈瑜你干什么!”旁观了一晚上的女人终于动作,她撕心裂肺地大叫着抓住沈瑜的胳膊,“你妹妹还小!你别动手!”
沈瑜一把甩开她,饭桌上的双生瓶还剩一只,他抄起来,狠狠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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