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翊被他弄出的动静以及耳边聒噪不停的闹铃声吵得脑仁儿疼,伸手在枕头边胡乱摸了一阵儿,找到手机按了闹铃,在狭窄的单人小床上翻了个身,面朝着墙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几点了。”
时辙没答话,起身下了床。
床边的地板上丢着一个一米多长的筒形抱枕,他下床的时候险些被它绊倒,看样子像是发现小床挤不下两个人后被程翊随手丢到地上的。
房间不大,也就十平左右,陈设也简单,只有一张儿童书桌、一个双开门的旧衣柜和一张一米多宽的小单人床。却因为程翊没有章法地胡乱堆放显得格外拥挤。靠墙边立着几个还没拆开的纸箱,地板上乱七八糟地丢着几本漫画、拉链大开着的黑色书包和几件不知道是脱了没洗还是洗了没穿的衣服。
时辙走过去,拿起地上丢着的一件黑色外套,又皱着眉头放下。
“你的衣服在洗衣机里,明天让程翊给你稍学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晏向辰靠在门框边,朝地板上扬了扬下巴,“地上的衣服是干净的,你先凑合穿。”
时辙没说话,他也没等时辙答话,一边朝着床上那个坚决贯彻“不赖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起床”的人走过去,一边漫不经心地评价道:“胳膊上那道疤挺酷的,干嘛总遮起来。”
时辙脸色微变,几不可见地将手臂内侧朝自己身前收了收,双唇绷得有些苍白。
他没拿程翊堆在地上的衣服,转身朝卧室门外走去,从晏向辰身旁擦过的时候,听到晏向辰说:“桌上有早餐。出门右走二十米就有公交站。”
等时辙从房间里出去以后,晏向辰这才举起手里拿着的那把还沾着油光的锅铲,在床边的书桌上敲了敲,悠悠道:“我数五个数,你最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五——”
“五分钟……”程翊迷糊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鼻音,声音越来越弱,“就五分钟……”
晏向辰对他的讨价还价充耳不闻:“四——”
“……”
“三——”
“……我再眯一小会儿,”程翊哼哼唧唧道,“一小小会儿……”
“二——”
“……”
没等他开口数到一,程翊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嗓音里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其实也不能怪程翊太怂,主要是他晏向辰的损招实在更新换代得太快,他再也不想体验一次冰水浇头,温水泡手,冬天开制冷,夏天吹热风等十八般“亲切”叫早服务了。
程翊揉了揉惺忪睡眼坐在床上癔症了一会儿,抬手抓了抓睡得凌乱不堪的头发,打着哈欠问晏向辰:“时辙呢?”
晏向辰扭头朝客厅张望了一眼,正好听到一声防盗门被合上的轻响:“走了。”
程翊用手背抹掉眼尾打哈欠打出的薄泪,眯着眼睛迷迷瞪瞪地从床上下来,没注意一脚踩在贴在床边的圆筒抱枕上,脚底一软,一个趔趄跪在地板上,膝盖与瓷砖撞击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站在半米外的晏向辰双手抱臂,显然没有伸手扶一把的打算,一脸看笑话的表情欠嗖嗖道:“平身吧。”
“……”这一下算是彻底把那点瞌睡劲儿磕没了,程翊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膝盖,“有你这么当监护人的吗,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知道心疼。”
“我可生不出你这样的。”晏向辰“啧”了一声,脚尖儿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赶紧起来吃饭了臭小子。”
程翊撑着床从地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晏向辰没好意思说家里来了个差点把程翊掐死的小孩儿,操心得他一宿没睡着,随便找了个借口:“高三了,我这当后爹的怎么不得给你补补。”
程翊打哈欠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微笑地看着他:“我上一个高三的时候两袋挂面三个鸡蛋半颗大白菜吃了一个礼拜,后爹。”
“……”
程翊进了洗手间,过了一会儿又拉开门,一边刷着牙一边朝外头的人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把我闹铃换成什么玩意儿了。”
今天清早闹铃响的时候,他正梦到自己蹲在商场门口看人家幼儿园小朋友的汇报演出,刚从一个小屁孩儿手里抢来一根棒棒糖,还没嘬两口,又被小屁孩儿他哥抢走了,留他一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生闷气——愣是半天没被这闹铃声叫醒。
“巴塔木。”晏向辰说。
“啊?”程翊愣了愣,没听懂他说的什么“巴达姆”还是“巴啦啦”的。
晏向辰把盘子端到餐桌上,往他开着的房间门里指了指:“巴塔木儿歌,你不觉得跟你那屋挺搭的吗?”
“……”神经,程翊白了他一眼,关上卫生间的门。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筒子楼是来柳城的提前一天在网上找的。房东是一对儿年轻夫妻,带着一个没满十岁的小儿子,年初家里在市区高层买了新房,老房子就留着出租还新房的月供。
虽说在老城区,房租也一点不比精装新房低,但胜在地理位置好,去哪儿都方便。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晏向辰当时一看就说这地方风水好,阳气旺,适合他们干这行的人住。
程翊住的房间是之前那家小孩儿住的儿童房。房间墙上贴着干净的壁纸——是很温暖的天蓝色。大概是家教比较严格,墙面被小朋友保护的很完整,壁纸上基本看不到什么划痕和涂画痕迹。墙边贴着一张单人床,儿童书桌就靠在床尾一侧。桌前有一扇宽敞且朝阳的窗户,楼外没有什么遮挡物,晴朗的白天只要不拉窗帘,整个房间就会被笼进一片金灿灿的阳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