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门口正好和她们撞个正着,夏女士像是没看见她,径直往外走。
“哎姐你怎么走了?爸这要开刀呢?”
“别管她。”
夏文澜背对着她们停下脚步,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转过身来冲她们露出个微笑:“不然呢?我的钱不是天上掉的,我也没有一个会给我儿子买房的姐姐。”
“医药费我已经付了,要是照顾人你们也不行我还可以请护工。”
“每月五千生活费我不说了,那是给我儿子的。一套学区房一百八十万,还不够堵上你们的嘴?”
显然是够的,至少她说完她们都没再接话。
毕夏一言不发跟她下楼。
“妈妈公司现在是独立的,投资人只有我和你爸,你将来进不进娱乐圈,路我都给你铺好了。”
毕夏拒绝了无数次,今天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现在不急转学的事,但是高三妈妈希望你回北京。”
他不想回去,即便高二就要分班,他也想和秋锒在一起上完高中。
秋锒说:那是我亲妈,我跟她客气什么?
他是不是也可以不那么客气。
“哪里考试对我来说没区别。”
第67章
“哪里考试对我来说没区别。”
夏文澜有些意外地看着儿子,毕夏一直很优秀,但同时他也是内敛的。他骄傲,但这骄傲藏在骨子里,何曾说过这样锋芒毕露的话。
“大学我会回去。”
毕夏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承诺。
他说了就一定会做到,夏文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很久没有关注过毕夏成绩了。
他们的所有矛盾都在将来毕夏走什么路,他们都没有想过他能不能走,合不合适,所有人,包括毕夏自己都没考虑过能力上的问题,因为他们都知道,他可以。
毕夏从来没拿过第一以外的成绩,一开始她惊讶喜悦,久了也觉得理所当然。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们家只有毕夏一个孩子,但是他太让人放心了。
除了性取向的事。
她仍然记得那天毕夏十分冷静地告诉她,他是同性恋。
她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初中的时候说,你喜欢男孩子,现在呢?”
话题是怎么转到这的,毕夏不知道,对于这件事,他父母的反应是一样的,不支持不反对,不发表意见。
他想到秋锒了,树下等他的秋锒,打篮球时高高跃起露出一截腰线的秋锒,每节下课给他泡枇杷膏的秋锒。
当年他说他不喜欢异性,他说他是同性恋,现在他依旧是,并且这个同性不再是一个团体的泛称,而是一个鲜活的闭上眼就能勾勒出的人。
现在,他喜欢秋锒。
他说:“一样。”
没用的,他想,他和秋锒不一样,他们有太多矛盾,这不是一句客气就能解决的。
夏女士看上去有些狼狈:“没事,没事……”
她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她盯着草地看了一会后抬起头,将散落的碎发挽到耳后:“妈妈等你。”
毕夏垂眼,等他改吗?怎么改。
“等你来北京。到时候让你爸送你上学,你长那么大他都没在开学送过你吧?”
毕夏沉默许久,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好。”
“东东,”夏女士喊他,却没有后文,毕夏静静等她开口。
他们站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坛边,有水有亭子,俨然一座小公园,不过天气冷,现在又是饭点,这里没什么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告诉妈妈。我认识很多……跟你一样的人,没关系,我和你爸爸都能接受,我们不会反对。”
她边说一边注视着毕夏,这个问题有点敏感,毕夏微微点头,她才继续说:“但是东东,这个圈子很乱,我不反对,但是你……”
毕夏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不想解释太多:“与我无关。我将来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因为你们是我父母,有权知道。”
夏女士看着他,轻轻皱眉:“我知道了,但这个问题你应该亲口和你爸爸说。”
毕夏点点头:“好。”
“妈妈还有工作,先走了。”
她一上车就打了个电话:“你有时间给东东打个电话。”
“怎么了?”
“他自己很在意性取向的事。”
毕海城沉默片刻:“你说什么了?”
夏女士有点烦躁:“我能说什么?这种事我见得还少吗?我知道改不了。”
“我会跟他说,你爸怎么样?”
“动个手术就好。”
……
夏女士走后毕夏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路灯已经亮起,夜色下,寒意一点一点渗透。
嗓子痒得难受,毕夏仰起头,稍稍缓解,但咳嗽这种事,压得越狠,咳起来就越狠,他掩住唇,随即是一阵连绵不断的闷闷的咳嗽声。
但是给他泡枇杷膏的人不在。
毕夏直起腰,偶尔传出两声细碎的咳嗽,好像更严重了。
他吃完晚饭再回病房时舅舅也在,他喊了声舅舅。夏文源朝他点头,两个人静默无言。
房间内只有夏老先生翻动报纸的声音。
“你妈不在,有什么事跟舅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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