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的周围雕着合欢的图案,还用金银线描的清清楚楚,哪怕是在昏暗的街巷里,有一点点的烛光,也会让上面的欢愉耀眼夺目。
隔了这么多年,这独一无二的轿子竟然又出现在她的面前,方小半只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倒流了。
情不自禁地跟着轿子的后面,轿子晃悠悠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小巷里传的很远。
走过了长长的小巷,过了石拱桥,进了安顺胡同,这里都是临河的二层小楼,平日里坐在二楼倚栏眺望,倒是很容易打发了时间。
轿子在一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门口种着一丛慈竹,朱门白墙,兽首衔环,透过白墙上的观景窗,里面的小园子很有些情致。
“徐姨娘,到了。”轿夫稳稳地落好了轿子,跟着轿子的小丫鬟撩起了帘子,轻声地说道。
方小半装作路过似的,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柳叶眉不禁挑了挑,这人还是个熟人,竟然是以前跟在季芳茹身边的玉竹!
可她怎么会成了轿子主人的小妾?
徐玉竹的手轻轻地搭在小丫鬟的手里,不紧不慢地从轿子里摇着走了出来,一抬眼就见着了方小半,嗤笑了一声,“哎呦,这不是玲珑阁当家花魁吗?怎么还沦落到这小巷子里了,怎么着,楚二爷到底是始乱终弃了啊。”
方小半站定了身子,浅浅一笑,“早听说安顺胡同是金屋藏娇的地儿,今日一见,倒是真的让人大开眼界。这姨娘巷子里的竟然跟深宅大院里的看菜园子的似的,眼睛里只盯着自己的那点肥料,都不知道外面已经吃起了西餐了。”
这话分明就是讽刺着她眼皮子浅,自从她成了别人的小妾,几乎是从未出过这个门,这次出去也只是因为定制的暖玉麻将牌到了,别人去了不放心,才让她亲自去拿了的。
可身边一直都有小丫鬟、轿夫跟着,她连多看一眼旁边的玉器首饰店的机会都没有。
徐玉竹身上还穿着袄裙,虽然都是缎面绣花的,可是跟方小半的一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乡下里来的,弄得她恨不得把手脚都缩回去。
“哼,穿着你这样还不如个站街的,”徐玉竹的眼睛都快要翻到天上了,尤其是她身边的轿夫看着方小半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方小半暗暗地看着徐玉竹和她身边的人,轿夫留着长长的鞭子,徐玉竹穿的竟然是花盆底的鞋,她背后的那个男人难不成是跟瑞王爷有关的?
轻叹了一声,方小半同情似的看着徐玉竹,“徐姨娘还成天想着跟站街的比,这让你夫君颜面何存啊!”
“我夫君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徐玉竹说道这里,挺直了身板,脸上都跟着有了光彩似的,只是,她的话还没等说出来,身边的小丫鬟就轻声地提醒着,“徐姨娘,咱们可在门口耽搁好一会儿了。”
徐玉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哼了一声,赶紧转身进了门,只匆匆撂下一句话,“我夫君可不是你想认识就能认识的。”
说完,扭着身子就进了门,只是她的指甲差点被她自己抠断了。
方小半看着她矫揉造作的背影,心思一动,故意稍微大点声音地说道,“徐姨娘,后天便是我和楚二爷的大婚,小半恭候!”
徐玉竹的脚步迟滞了一下,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声地命令着,“还不赶紧关上门!”
早有门房的关好了门,徐玉竹听着那关上门的声音,心里也没半点敞亮的,郁结的胸口都要炸开了。
拎着装着麻将的皮箱子走进去,就见着四个梳着长鞭子穿着讲究的长袍马褂的男人正分别坐着闲聊着。
见着她进来,为首的老男人冲着她招招手,虽然他的头发都几乎全白了,可却一丝不苟地背梳着,连一根起刺的头发都没有。
他的脸上沟壑纵横,带着病态的白,显得脸上棕褐色的斑更加的明显。
徐玉竹心底里膈应着,面上还娇笑着,扭着到了他的怀里,“爷,麻将我拿来了,都仔细看过了。”
“嗯,”老男人顺手捏了捏她的屁股,眯着眼睛笑了笑,“正好,你一会儿就在旁边伺候着,抽头什么的就收着吧。”
“还是爷最疼我,”徐玉竹在老男人的脸上亲了一下,就赶紧招呼着下人们,摆好了老酸枝红木雕蝠方桌。
老男人满意地看着徐玉竹忙来忙去的,一边的比他年纪稍轻的,艳羡地感慨着,“爷,这是第十八房小妾了吧?当真是老当益壮啊!”
“气气,”老男人拱手笑了笑,眼睛看着徐玉竹,含笑说道,“遇到她也是巧,那天在玲珑阁的后巷里见着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便带了回来,没想到倒是个伶俐又会伺候人的。你看她这腰身,应该是个好生养的。”
“确实!确实!爷的眼光还是相当的毒辣。”男人一脸恭维地说道,内心里却嗤笑着,十八房妾侍,连着正房,竟然一子半女都没一个。
老男人撩了那人一眼,冷笑着说,“就算本王一子半女都没有,这辈子该享受的荣华富贵都享受着了,这一辈子也不枉活一次了!”
那人刚要解释着,老男人却摆摆手,让徐玉竹扶着到了方桌旁坐了下来,“来,今天本王要大杀四方!”
一挥手间,有几分当年挥斥方遒的气势。
徐玉竹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时不时地剥个水果放到他的口中,一圈下来,老男人赢了不少,连她的抽头也算是丰厚了。
可徐玉竹的心里始终惦记着方小半的话,寻了个空档,就挑起了话头地说,“哎,我刚出去听了一个消息呢,据说啊,楚二爷可是要真的迎娶玲珑阁的花魁方小半了呢!”
“就他楚天阔还敢称爷?”其中一人语气酸酸地说,“毛头小子,不过,倒是挺给他爹争脸的,连个花街柳巷的都敢明媒正娶。”
“可不是吗!这要是搁在以前,连给咱爷提鞋都不配!”徐玉竹撇着嘴,翻着眼睛说着。
“碰!”老男人手里捏着暖玉的“一条”,缓缓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以前呢,老咯!”
徐玉竹拍马屁没拍对地方,听着老男人的话门就觉得一口气都快堵到嗓子眼了,伸手挽着老男人的胳膊,娇笑着说,“爷,人家想去,毕竟,楚家的大少奶奶可是我的旧主呢!”
老男人手里捏着暖玉麻将,突然凝滞了,转头盯着她,“你刚说什么,楚天阔要娶的人,是方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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