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刑部了解一桩案件,此案牵扯后军都督府,最后一名从七品的都事锒铛入狱。
原本不起眼的一桩案子,却很快在刑部与都督府传了开来,其中有两个看点众人津津有道、根本停不下来。
这位从七品的都事名叫王满囤(此名恰如其人),他利用掌管文书上传下达的机会,从中捞取好处,所得银子竟上万两。
所谓仓鼠虽小,日久可蚀粮仓数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小子硬将自己的手中的‘山水’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小都事平日里极为低调谨慎,就连喝的茶叶都是山中随意采摘,这种叶子随处可见。揉捏、烘干工序极为简易粗糙,是城中一些酒楼免费为人上的招待茶。
此茶放到水中,顿时一股青草之味飘来,对于这轻轻的白水,也仅仅是一种装饰。
王满囤虽是个从七品小官,但绝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只是他一向如此:平日里口口声声家中一家老小要花销,朝廷给的俸禄又有定数,必须节源缩支,才是正经居家度日。
连同往日的穿戴,王满囤都是颇有特色:除了官服,也就这一身不变的外套:极为普通的灰色衣衫,永不调换的鞋子。
可就是这位喝粗制山茶、一身衣服永不变的王满囤,对求他行方便之人从不心软:雁过拔毛,绝不空手。
十两八两的不嫌多,那怕一两二两的也不嫌少,反正都是银子嘛。
“坚持不懈、日积月累”,年年不空手、次次有所获,王满囤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积攒到八千二百五十两银子的天数。
若按真正粗茶淡饭的生活水准:够八辈子吃喝了。
故此,刑部与后军都督府的人都称这位高手为“最合格的守仓人”、“最富有的穷人”之类。
当然,王满囤还得一个外号叫:‘发财二百五’,这多半是因为他那到手的八千二百五十两银子。
此事就此传的沸沸扬扬,以讹传讹,后来众人竟将王满囤其他的事都抖落出来:满囤什么时候到的都督府?家中有多少人?甚至于他什么何时成婚,何时从八品升为从七品等等……
当然,还有一个不可避免的话题:在都督府,王满囤背后之人是谁?
如此,这位仓鼠一下子跳出仓外,成了人人皆知的‘硕鼠’。
“我都打听到了,这个王满囤曾在戎一昶身边做过事,据说此人深得这都督府同知的信任”,叨唠半天,宗武好不容易为自己对师父昔日的仇家动手找了个借口:“此刻若我们将戎一昶做掉,其他人肯定会联系到王满囤的事上”。
“以师兄之意?这个王满囤在狱中说出戎一昶不为人知之事,戎一昶身后之人又担心戎一昶将他们不为人知之事说出?就将其灭口?”,仲逸接着一番论述,唯独脸上那哭笑不得的表情似乎还是在告诉宗武:,此举,不妥啊。
“难道戎一昶身后就没别人了吗?如今王满囤被打入大牢,他既有可能将戎一昶其他的事都抖落出来,既然如此,有人提前下手结果他,不也情理之中吗?”,宗武不以为然道“此事断断不会有差错,以我的剑术,外加的轻功配合,咱们今晚就动手,杀了戎一昶”。
仲逸眼睛瞪得老大:在师兄眼里,杀个都督府从一品的大员,在师兄看来,似乎比杀只鸡、宰头羊仅仅要难一点。
因为,他毕竟找自己的师弟商量了。
当年下山后,虽偶与师兄见面,但终究是聚少离多,每次呆不到三天。况且大多皆事出有因:譬如当年在校场比武,后来在山东济南府抗倭,还有上次北征之前……
“我的好师兄,千户所的千户大人,你当这是杀倭贼、灭鞑虏?”,事已至此,仲逸也只得继续唱反调了:“王满囤,从七品小官,戎一昶呢?一品大员,即便满囤知道他什么不为人知之事,那中间还有三品、五品的出面顶着,岂会轻易牵扯到他这个都督同知?”。
“你觉得戎一昶会事事出面吗?他要动手,随便啃个声就行”,仲逸笑道:“他一死,谁是真正的主和方?还有谁像王满囤这样表面仓鼠,实则硕鼠?戎一昶身后之人谁?”。
全没了……
如此一说,宗武更来气:“不管仓鼠也好,硕鼠也罢,七品如何?三品五品又如何?你能管得来吗?可这个戎一昶不一样,他曾陷害师父,这一点就足够了”。
“只要敢为难师父,就灭了他”,宗武脸上立刻变得不耐烦起来:“别的莫说,就今晚,就说你动手否?”。
二人如此争论不休,却见仲姝走了进来。
“师兄,此事,你勿要埋怨师弟,师父早有安排”,说着仲姝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宗武急忙伸手去接,仲姝却瞬时撤了回去:“你如今都是千户所的千户了,怎么依旧如此冲动?若照你这样的想法,师弟早将罗龙文、严磬,还有严氏一刀毙命,此举与杀手何异?”。
宗武心中一怔:今日是怎么了?师弟与他唱反调?师妹更是从未如此‘训’过他啊。
“即便是皇帝,听闻一个文臣贪磨一两银子,杀之;一个武将稍有不甚,杀之……,如此下去,不出一月,朝廷没了……”,仲姝将信放到宗武手中:“你是师兄,这些道理比我更懂,你们先说,我找姚姚嫂了”。
出门之际,仲姝却突然露出笑脸:“师弟,你得好好劝劝,师兄现在还未从上阵杀敌的场面中缓过神呢……”。
急忙拆开书信,宗武快速浏览一遍,紧皱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
“好啊,师父早有部署,你们二人成心的不是?”,宗武立刻不悦起来:“太让师兄没面子了”。
“不不不,原本是这样安排,但今日我们要改改了”,仲逸却一本正经起来:“方才,你说这个王满囤关在何处?”。
“刑部大牢啊,怎么了?”,宗武直直盯着仲逸:‘你不会是要对这个小仓鼠动手吧?’。
“还用的着我们动手?”,仲逸笑道:“此人在都督府多年,如今这八二百五十两只是冰山一角,恐怕,有些人巴不得他永久闭上嘴巴呢”。
刑部大牢?不正是袁大头的地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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