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原蠡县县衙的一干人员齐聚樊府,除罗氏兄弟外,其余都是有“身份”之人,考虑大庭广众之下多有不便,最后大家一致商量:不去酒楼喧闹之地。
众人这才来到樊文予的府上,喝酒叙旧,难免没个准点,如此倒也方便。
“樊大人,仲大人,在下与罗勇兄弟此次进京是为护送李大人上任,不然我们也没机会来京城”,三杯见面酒后,沈尘便起身道:“如今李大人已完好无损交到二位手里,我们的差事就算办完,明日便要回蠡县了”。
完好无损?这话说的。
说着,沈尘向罗英、罗勇说道:“都说京城夜色好,带哥去转转?”。
樊文予自然能够领会沈尘之意,他们三人皆是“官”,而沈尘与罗勇他们则是“吏”,官吏、官吏,官与吏,一字之差,天壤地别。
这里樊文予最大,此刻又在樊府,他放下酒杯叮嘱道:“沈捕头、罗勇,明日我亲自为你们送行,另外还备了些京城特产,带回去让蠡县的弟兄们尝尝”。
“多谢樊大人”,沈尘立刻拜道。
“沈大哥,你这些银子你带上,路上你们用得着”,来到院中,仲逸急忙跟了上来:“不必推辞,否则就见外了”。
沈尘重重点点头:若论私交,他与仲逸关系最为亲密,昨日在当铺还称呼他为仲先生,只是今日面对蠡县两位曾经的知县,便不能太随意了。
世界是不公平的,等级差别自古如此,作为昔日的上下级,能有处成这般亲密,已实属不易了。
你就烧高香去吧……
“仲老弟,让我们再敬咱们得户部主事李大人一杯”,三人中,仲逸年纪最轻,李序南次之,樊文予当之无愧老大,如今又在他的府上,他提议,自然无人反对。
“樊兄言重了,方才听闻,你即将成为刑部主事,我与仲贤弟当为你庆贺才是”,李序南知道,只有将樊文予即将升职之事说出来,气氛才会更融洽一些。
“兄弟既然这么一说,我们更应敬仲老弟一杯,他如今可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前程不可限量啊”,樊文予又将话题引到仲逸这边。
这酒喝得,喜事连连,都凑到一块,不知该向谁道喜了。
“二位若是再不喝,这酒该撒完了,你们承让,我可不气了”,说着仲逸一饮而尽,三人立刻一阵笑声。
进翰林院不假,但仲逸此刻连个九品都不是,况且他年纪最小,在两位六品主事面前,自然无需拘束。
就容他放肆一回吧。
故交故交,相聚之时自然会提到过去之事,原本在蠡县时,樊文予和李序南两人间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只因他们二人同与仲逸交情颇深的缘故,才走的近了些。
当然,如今三人都在京城,自然会更亲密些,相比其他人,有了蠡县一起共事这层关系,日后自然会彼此照顾,论朝中为官来说,这种关系是极为重要的。
“想起当年在牛头山剿匪,那个场面,整个蠡县的百姓都轰动了……”,说起过去之事,三人立刻无话不谈。
“要我说,最难忘的,还是当年抓捕十流寇的事:瞒天过海,关门打狗,我们蠡县一下子在保定府,甚至北直隶都出名了……”,说起此事,樊文予和李序南笑道:“这还多亏了咱们得这位仲先生,若非他巧妙部署,不知布政使吴藩台如何怪罪了”。
哈哈哈哈……
夜深深、月高高,相见之人话不停,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至少今晚如此。
回家的路上,仲逸心情格外的好,蠡县的故交能敞开心扉、推心置腹,如今李序南与樊文予又分别在户部与刑部,这对于日后诸多事宜极为便利.
户部管着钱粮田产,刑部掌管刑狱、缉捕,加上如今自己的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简直如虎添翼。
严氏势力再大也不会遮住天日,况且还有徐阶、袁炜等倒严势力。
好戏还在后头。
……
回到院中,看到自己屋中的灯还亮着,仲逸暗暗一惊:莫非师姐在自己屋里?
“师弟回来了?”,仲姝正斜躺在榻上,一头秀发随意散落于双肩,与之搭配的是一身浅色的睡衣。
此刻,夜更深了,月儿高高挂在天边,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祥和。
……
这日午后,仲逸才回到自己宅院,却听到一阵说笑之声,稍稍留意便能感觉到这温馨的话语场面。
祖父,爹娘,还有洛儿孩子来了。
久别重逢,自是喜上加喜,仲逸知道:他们都是冲着自己进入翰林院的喜事而来。
这对于陆家来说,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好在自己刚刚置办宅院,不然该没地方住了。
家人团聚,其乐融融,不过仲逸也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洛儿与师姐当如何?
仲姝一如既往,随意说说笑笑,丝毫没有不适,洛儿不明事理,众人皆能像往常一样,毕竟此处并未外人。
真是个皆大欢喜的场面。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去翰林院外,剩余的时间,仲逸几乎都陪着家中老幼。
祖父与爹爹要他讲如何将罗龙文逼到广西不毛之地,娘亲为他准备平日里最爱吃的饭菜,衣衫洗了一遍又一遍,房屋打扫一次又一次,就连院中犄角旮旯都清理一遍,全然一副新气象。
宋洛儿不用做这些,但她更闲不下来,小儿陆一凡才学会走路,一刻都停不下来,屋里东西被翻腾个遍,还得不时为他准备吃的东西。
这小家伙,吃的不多,但最为挑剔:刚刚断奶,硬的吃不了、辣的吃不了、“大块”的不行,嚼碎了,他又不一定愿意吃。
尽管如此难“伺候”,宋洛儿去乐意跑前跑后,陆文氏更是不许别人训斥小家伙半句,无论什么要求,只要是能达到的,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谁让这是她的小孙儿呢?
数日之后,众人便要起身告辞,陆家在扬州还有生意,况且陆本佑不便在京城久呆,连文泰府上都不能去,只得道别。
宋洛儿原本想在京城多留些日子,但在扬州府时,家中爹娘稍话来,她祖母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念及孙女,想叫她回家住些时日。
自从到扬州府后,宋洛儿就一直没有回蠡县老家,如今回去与爹娘住段时日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仲逸如今已到了翰林院,不比做当铺东家自由,无法送他们到蠡县。
家中老幼,一路之上多有不便,仲逸放心不下,他只得吩咐罗英回趟蠡县,这小子从小在蠡县长大,自然是熟门熟路。况且他来京城后除逢年过节也很少回家,前段时间罗勇来京,他还说想回家看二老呢。
一举两得,如此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他也就放心了。
才送走家人,仲逸正欲回翰林院,却见师兄宗武早早在衙门口等着了。
“今日在千户所没有差事吗?”,话到嘴边,仲逸却想起了师姐前几日才说过的一件事。
莫非,是师父来京城了?
“对,晚上你直接到我府上,我这就去告诉你师姐一声”,师父来京,言语间,宗武脸上皆是欢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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