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空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之后,风渐停而雨注下,不大会的功夫,倾盆大雨将整个山野全部浸透,大有‘一水褪草木’之势。
朝廷大军与鞑靼军的较量,也只能暂时停滞下来。
孙子兵法所言‘五事’:道、天、地、将、法。其中‘天’便指天气、气候、四季。‘地’指地形、地势、战场容量等。
即便再不懂兵法之人,这个道理还是能懂得。
“大汗,白羊口过于狭窄,此刻又刚刚下过大雨,地面湿滑,行军易暴露而不易进退,若明军提前在此设伏,我部将士恐深陷于此,危也”。
说话的人,正是当初与仲逸一起谈判过的魏书办。
此人名叫魏申,当然这是他与朝廷接触时所用之名,他另外还有一个鞑靼专属的名字,不过很少提起。
魏申真正的身份是俺答汗身边重要心腹,兼管钱粮、田产等,可算的上是布政使。他对大明的局势十分熟悉,从他刻意取的这个名字,就不难看出:随时在提醒自己,需时刻注意大明的动向。
而在魏申一侧的,正是阿帖木尔。
“大汗,魏大人所言甚是,末将建议我们可兵分两路:一路从高崖口、镇边城等处走,另外一路依旧从来时的古北口旧路折回”。
一向主战,以勇猛行事,甚至于有些鲁莽的阿帖木尔,此次却与老成持重的魏申达成一致建议。
“就这么办,你们马上着手去办”,俺答汗见二人如此意见统一,立刻下令大军照办。
不管对与错、无论成与败:文者能直谏,武者可舍身,居中者能纵览全局,都是极好的征兆。
有这种征兆在,即便是败了,也很快能扭转局面。
……
“仇将军,兄弟们都打探清楚了,那支留下做疑兵的鞑靼兵马已至白羊口”。
大雨之后,再派几名军士查看一番,那名指挥佥事立刻向仇鸾建议:“鞑靼剩下的都是些残兵败将,我们一鼓作气,定能将其全部拿下”。
仇鸾一脸得意,仿佛此刻的捷报就在眼前:“好,鞑靼主力已撤,只要我们收拾这盘残局,便再无后顾之忧”。
“到时,朝廷自然要归功于大将军,升官晋爵、皇恩浩荡啊”。
“大人此次领平虏大将军,如今这鞑靼大军已撤,这些残兵败将被我们一收,这所有的功劳……”。
哈哈哈……
几名随从立刻向仇鸾恭维、奉承。说起这些话来,简直比上阵杀敌还有兴致。
这时,一名军师模样的老者却有不同的看法:“大雨之后,地面湿滑难行,之前,我们本就侦查不够彻底,如今鞑靼主力去向不甚明朗,将军宜小心行事”。
“哦?那你说说,本将要怎么个小心行事啊?”,仇鸾扭过头,脸上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既然当初鞑靼会在城外留下疑兵,谁又能保证这些人马,又不是他们再次留下的疑兵呢?”。
见众人脸上皆是不屑之情,老者也直言不讳:“若这些参军真是诱饵,那我军就会陷入鞑靼主力的陷阱,后果不堪设想”。
“杞人忧天,你这是杞人忧天”。
“我们为何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鞑靼的主力早就撤走,又何来主力?残兵败将不可惧”。
老者的话还未讲完,周围皆是一片非议之声。
“鞑靼留下的,是残兵败将吗?”,老者索性也顾不的情面,不说便罢,要说则说出实话:“自开战以来,除了林千户那支奇兵克敌外,鞑靼那一次败了?”。
“你?你给我出去”。
一直阴沉着脸,仇鸾终于忍不住了:“要不是看在你年事已高、有些资历,本将此刻就斩了你”。
原来,之前上报朝廷所谓的‘捷报’,大多是讳败为胜,贪功而为,若非他一语道破,外人对此知之甚少。
“将军多虑了,老朽岂是那种背后嚼舌之人?况且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说了又能如何?”。
老头一声叹息:“我只是不愿看到朝廷大军再败一次了”。
“你放心,待会儿交战,你老人家无须上阵,等朝廷封赏之时,本将还会为你请功”。
仇鸾一脸怪笑:“谁让我这人重情重义呢?兄弟们跟着我,都应该受到赏……”。
见老者已缓缓离去,仇鸾只得收住那尴尬的说笑声。
片刻之后,众人立刻继续方才的‘高谈阔论’。
似乎,胜利就在眼前。
文者,不能尽其言。武者,贪功而惜命。作为居中者,短视又狭隘,得出来的结论是必败的。
即便是胜了,也只是一时侥幸,更大的败笔就在不远处。
……
“弟兄们,前方就是鞑靼军,不过大家不用担心,都是些残兵败将,只要大家冲上去……,大获全胜之时,就是为各位请功之时……”。
仇鸾这个平虏将军确实太‘平’了:胆识平平、谋略平平,心胸更是平平。
“弟兄们,下边就是追赶我们的明军,只有将其歼灭,我们方能安然撤军”。
山野之上,阿帖木尔拔剑向前:“谁擒住那仇鸾,升三级、赏金千两,杀啊……”。
此刻,马背上的仇鸾一阵慌乱,犹如惊弓之鸟,听到鞑靼主将的叫喊声,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这怎么可能?鞑靼主力不是撤了吗?哪来的这么多兵马?”,一直建议仇鸾贸然进军的那名指挥佥事,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悔不听当初老者之言,果真让他一语成谶。
主将如此,其他将士岂能力挽狂澜?
才几个回合,朝廷大军连连败退,阿帖木尔乘胜追击。
此时的战局,已完全扭转:被追之人反倒成了-------追人之人。
鞑靼军死死盯住仇鸾不放,身后的随从纷纷被放到。看来,阿帖木尔‘升三级、赏千金’的号令确实管用。
“快,截住敌军”,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一队兵马立刻横空而出。
这支兵马百余人,由一名百户统领,百人百骑、甲胄在身、弓箭在手。人未至,马未停,一阵风声过,飞箭如雨下。
“杀啊……”,百人百骑之后,竟是旌旗飞扬、草木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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