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拍戏了吗?我学习了啊。”听到杨帆的问题,余温觉得莫名其妙,把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呆呆的望着杨帆,杨帆穿着毛衣盘腿坐着炕头,一脸沉闷的想问题。
“我们将来干什么去呢?”杨帆又问出一个问题,不知是在和墙说话,还是和余温说话。
“上学啊,不上学还能去哪里啊,总不能和那个工头一样到处出力吧。”余温披着被子坐到杨帆对面,他看出杨帆心情不好。
“上完学然后呢。”
“然后工作啊。”
“什么工作呢。”杨帆接着问下去。
余温沉默了一会,透过贴满报纸的玻璃望着院子,其他的人都在城里过年还没有回来,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整个院子就他们两人的屋子亮着灯,“干什么不行,挣钱就行啊。”
杨帆没有说话,静静的盘腿坐着,眼神迷茫,不知在想什么?余温不知杨帆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这么伤心?
杨帆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没有了过年的好心情。杨帆躺进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隐隐约约浮现出许多事情,怎么缕也缕不清楚。
杨帆想起来剧本中的男生,一个在十七岁死去的男生,他开始无限贴合电影中男主的心思,按照他的想法想事情,经常不由自主的叹气,毫无由来的就伤感起来,杨帆感觉自己饰演的角色有一种魔力,毫不费力的就将自己拽了进去,怎么逃也逃不出来,只能随着角色中的他悲伤,郁闷,迷茫,彷徨。
杨帆想借助点东西把自己拽出来,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也同样低估了韩余对角色的塑造能力。杨帆曾在演戏的空隙问一个有资历的老演员,怎么能从角色里出来。
老演员不以为然的说:“这不简单吗?角色是角色,生活是生活,他是他,我是我,这有啥可区分的。”
杨帆听着这番话,只能装作受教的样子点点头,在前辈不以为然的语气中道谢离开。老演员接受的是正儿八经的科班教育,当然能做到收放自如,外加十几年的演艺经历,早已形成了形式化的表演套路。可是杨帆才十几岁,他从未受过科班训练,只能靠自己全身心的投入角色才能塑造角色,可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窗外的鞭炮还在噼里啪啦的响着,杨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更过分的是,他连自己想的问题都说不出来,明明有个疑惑在自己心里悬着,可就是不能拿话把它讲清楚。杨帆翻了个身,挠了挠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余温对着杨帆,轻轻的问道。
漆黑的房间里,杨帆看到余温闪着光的眼睛,没有说一句话,从自己的被子移动到余温的被子里,和余温贴在一起。杨帆动手帮余温翻了个身,从背后抱住他,又叹了一口气。
余温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自己的脖子间划过,悄无声息的滑过背部的每一根筋骨,消失在两人相拥的缝隙里。余温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一股股能轻易被感知的热流自下而上涌边全身。
“怎么了。”余温扭头再次轻声的问道。
杨帆没有回答,把头靠在余温的肩膀上,深深的用力埋进去,深吸一口余温的身上还带着体温的热气。虽然杨帆已经走进了角色,可依旧演不出导演想要的效果,韩余在收工时拍手鼓励杨帆说演的很棒了,但杨帆还是在无意间看到韩余盯着监视器下意识的摇头,嘴里砸吧着说:“还是差点味道。”韩余不知道,杨帆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已经全身心的把自己放进了角色里,贴合着角色中十七岁的少年的心思,每日压抑着内心中的真实的自己,去展现一个在剧本里少年人世间沉沦的样子。
杨帆读过的书有限,在来拍戏前,只是个小城里样貌有点出众的学生,他的眼界有限,想问题的能力也有限,所有的有限加起来,根本无法让他正确的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陷入角色的无法自拔,无法满足导演的失落,害怕失败的恐慌,以及突然跳出小城看到新天地后,对自己未来的迷茫,所有的所有,杨帆都无人诉说。
长大就是这个样子,只能把事情放在心里,死死地守住,谁都不可以知道。杨帆的心里藏着千万个宇宙,可是表达出来时,也只是紧紧的搂住余温,轻轻的说一句:“没事。”
“这是没事的样子吗?”余温翻过身来对着杨帆,两人挤在同一个被窝里,稍微一动就有风从被角钻进。余温脸对着杨帆,室内漆黑,他只看见杨帆闪光的眼睛,就在自己眼前,余温摸着杨帆软软的头发,看到他半个肩膀露在外面,把杯子往他身后拽了拽,双手去挠杨帆的咯吱窝。
“过分了啊,我正伤感呢。”这就是年少的伤感,自己一人静坐想事情的时候,总是能深深的陷进去,不停的往悲伤的泥淖里一落再落,可只要有人走来哄你,闹你,就总能把悲伤抛到九霄云外,瞬间开心起来。凑巧,余温就是杨帆的那个人。
事后,杨帆把踹到地上的被子捡起,裹在身上,坐在炕头,窗外的鞭炮声已经沉寂下来,杨帆责怪余温:“你知道我明天要拍戏吗?你知道多影响我明天的发挥吗?明天我要演的是悲伤的少年,你知道吗?啊,问你话呢。”
“知道,知道。”余温嘴里答着话,弯腰去捡地上的另一床被子,杨帆趁机揪着余温的腿,就像钓鱼一样把他往下推,但又一只手从背后护着余温,余温瞬间失去重心,双手趴在地上,伸腿也动弹不得,伸手也够不到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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