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除了你,谁不想听我的生意经?巴不得我传授秘籍给他们。”黎正宏颇为得意,“他们还说,等以后刑满出去了,要是按我说的方法赚了大钱,一定回来给我分成报答我。”
黎洛笑了:“还挺知恩图报。”
报个屁。
黎家三代从商,就算前些年因为他爸入狱的事股价大跌,掉到了本市十大富豪榜之外,家产依旧处在寻常人遥不可及的高度,难道会稀罕那点微不足道的分成利润?况且要是钱能摆平所有事,黎家早就把人捞出来了,也不会让黎正宏在狱里熬了五年之久。
那些狱友的心思黎洛明白得很,不就是想和他爸攀关系么。
黎正宏因挪用政府拨款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曾经备受尊重的商界巨头一夜间沦为万人唾弃的罪犯,身陷囹圄,幸灾乐祸的嘲笑之人不计其数。可毕竟十年说长也不长,还是有不少人忌惮他出狱之后会重新崛起。而且黎正宏要是表现安分,说不定能减几年刑,这么一算,兴许过两年就出去了,当然得先巴结着。
这其中缘由他爸不可能不懂,只不过不想揭穿罢了。黎洛只好随他去,狱中生活本就单调乏味,找点乐子解解闷也没什么坏处。
“你这次去巴黎怎么样?”黎正宏问,“进展得顺利吗?”
“嗯,挺好的,总算见到了他们的大老板Zark,不过只说上了几句话,他太忙,说以后联系。”黎洛挑了点不痛不痒的话。
“不联系也没关系,你本来拍戏就很忙了,爸不想让你为爸的事伤神,反正爸现在呆在这儿也挺习惯的,再呆几年也没事。”
“只是做了点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黎洛视线微微向下,落在了自己停止叩桌子的手指上。
“当初要不是我……您也不会这样,我总得弥补点什么。”
这话他已经说过多遍,但每次仍旧有些难以开口。
黎正宏瞧见他僵硬不动的手指和微抿的嘴唇,轻轻叹了声:“阿洛,爸说过很多次了,爸不怪你,你别自责。”
“是我怪我自己。”黎洛垂下眼帘,视线继续下移,青灰色的地砖映入眼里,那致郁颜色又开始令他心脏收紧,“当初我要是听你的话,不和段明炀往来,也不会让段家得了机会,害你被诬陷入狱。”
“别这么说,爸不要紧,爸只是心疼你,你当初那么喜欢——”
“没有的事。”黎洛迅速打断了他的话,抬起了眼,勾起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没喜欢过,不早就跟您说了吗?逢场作戏而已,当时和他在一起就为了气气您和冯叔。我也耍了他,我不吃亏。”
黎正宏见他不乐意谈,只好转了个话题:“致安他……最近怎么样?”
冯致安,也就是黎洛口中的冯叔,是他爸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也是他爸身边的最信任的左膀右臂,黎家产业的大大小小事务几乎都会由他经手,他爸忙的时候,甚至可以代为决定。
十年前他爸离婚后,与冯致安走得越来越近,黎洛曾一度因为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而恼怒发火,后来探监时才得知他爸的心情:“你妈已经离开了我,你也对我越来越疏远,只有致安一直陪着我,像是黑夜里唯一的光源,我怎么可能不向他靠拢呢?他对我来说确实已经不止是朋友了,但我们都这个年纪了,平平淡淡地做个交心的知己,或许更长久,就不想其他的了。”
如今黎正宏一判就是十年,所幸有冯致安这半个家人接手公司主持大局,黎家财产才不至于分崩离析被外人瓜分。黎洛对自己曾经的恶言相向一直心怀愧疚,这些年没少向冯叔赔礼道歉。
“冯叔他挺好的,我前阵子还跟他吃了顿饭呢。”
黎正宏欣慰地笑了笑:“有时候我觉得我也算因祸得福了,起码你和我俩冰释前嫌了。”
黎洛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非要替我妈瞒着出轨的事?让我误会你和冯叔乱搞,我妈才离婚……要不是她来探望你的时候亲口告诉我,我这会儿还记恨着你呢,咱俩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好好说话?”
“好好好,我的错。”黎正宏一点儿不生气,“不过你也别生你妈的气,我那些年确实忙着打拼事业,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她对我心灰意冷也正常……都是我的错。”
就因为这句黎正宏总挂在嘴边的“都是我的错”,才害黎洛误会了这么多年,想想都气不打一处来,气他爸不解释,更气自己不懂事。
“心灰意冷那就离婚啊,她干嘛偷偷摸摸的?”
“她肯定是舍不得你,想让你有个完整的家。”黎正宏语重心长道,“她被我发现后第一句话就是求我别告诉你,不想让你对她失望,其实她心里最在乎的就是你了。”
黎洛撇嘴:“我还是觉得她对不起你,但既然你都已经原谅她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黎正宏颔首:“嗯,你懂事就好,有空也去看看你妈,回来告诉我她现在过得幸不幸福。”
黎洛受不了道:“爸,你知道有个词叫‘圣母’吗?我看你啊,就是‘圣父’!”
这时,访谈室的门被外边的看守敲了两下,示意规定时间所剩无几了。
黎正宏站起身,迅速捡要叮嘱的事项说了:“Zark那边你要是争取不到他的佐证,就别费力气了,我估计像他地位那么高的人,也不想搅和到这种麻烦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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