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他慢慢拧起眉尖。
钟奕留意到,没多说什么。他静静看着池珺,等对方接下来的话。
池珺却仿佛觉得自己失言,神色和软下来,带出点懊恼的样子:“我不是吓你,只是……”
钟奕:“谢谢你担心我。”
池珺眨了下眼睛。
钟奕:“整个盛源,我相信的,只有你。”
池珺抿了下唇,像是有些局促。
钟奕:“只有你是和我一条心,不会害我。”
池珺微微挪开视线,喉结滚动。
钟奕:“秦楼,他算是个蛮好的上司。你刚刚也说了,之前是问过、有一定了解,才把我放他手下‘锻炼’,对吧?”
池珺应了声。
事实上,他并非简简单单地“问”。而是仔细观察、找准对秦楼有意见的人,慢慢套话。有些话,要在对手口中听,才最确切。
只是这些复杂过程,没必要告诉钟奕。
钟奕:“至少他对工作负责是真的。”不像朱鸿那样能捞就捞,秦楼多多少少在意着身后名,“其他的事,得有利益冲突,才会有人下手吧。”
池珺失笑:“我以为袁文星的事情之后,你就不会再这么想了。”
钟奕承认:“是,的确会有些莫名其妙的针对。但这种人,一旦露出尾巴,就是众矢之的。我或许没办法应对,但揭露对方的真面目,总能做到吧。”
讲到这里,钟奕差不多肯定,池珺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情况,才会这样有感而发。
但既然池珺没有主动说,那钟奕也就不主动问。
他总结:“所以呢,你不用太担心我这边。如果连这点磨砺都不能扛过去,也没办法当池特助的合作伙伴了吧?”
池珺微微笑了下,像是轻松一些。
他拧动车钥匙、发动车子。
钟奕慢慢靠回椅背,看了看池珺,又看向前方渐渐展露的夜色。灯火如龙,在眼前绵延,正像是他车祸那天——他想到明日又是周一,晨会上要说什么,乐园项目进展如何。池珺大约是请了假,才能带唐怀瑜和慕芸去长城……慕芸究竟是谁?上辈子有见过这个人吗?或者说,她并不在海城那些杂乱繁复的世家里,只是纯粹的、唐怀瑜的朋友?
他想到唐怀瑜的眼睛。哪怕两世过去,对于自己有个双胞胎妹妹这种事,钟奕仍然没什么真切感受。他对唐家人最深的印象,是谢玲喃喃的那一句,如果唐怀瑾才是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既然如此,同是一家人的唐怀瑜,多半也会这样觉得。
他们是一家人。
而他钟奕,孤家寡人。
他摸到手边的公文包,察觉到上面的一点突起,是自己傍晚买的那对袖扣。上面的白帆乘风破浪、一往无前,正像自己眼里的池珺。
而他,是池珺身畔的风、身畔的浪。
哪怕扪心自问,他更想成为池珺的舵,池珺的锚。
……
……
第二日爬长城,两个女孩穿着防晒衣,还问池珺,要不要涂防晒霜。
池珺闻言停了停,莫名想到钟奕先前的话,然后默默接过唐怀瑜递来的瓶瓶罐罐。
唐怀瑜抿着嘴笑了下。而池珺看着她,心中一动。
数月前,夜晚,操场上。
他听着下面传来的操练声,看着钟奕,突然觉得,对方的眉眼线条莫名熟悉。
而在这一刻,池珺猛然记起:没错,我寒假时见了唐怀瑜一面。
有些事,没有发觉前,很难联想太多。
这会儿,池珺又细细看了唐怀瑜几次,最后感叹:真的像。
但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他把防晒霜递回给唐怀瑜,笑一下,说:“好啦,出发吧。”
再晚几天,唐怀瑜与好友离开京市。
池珺与钟奕的忙碌生活还在继续。两人仍维持着先前只有早晨洗漱时会见面的室友关系,只是钟奕闲来无事时总会多想一句:离池珺生日还有十八天,礼物送什么?
离池珺生日还有十六天,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可如果他提前有约了呢?
还是先问一句,不要被人捷足先登。
钟奕做了决定,很快付诸实施。
这天清晨,与池珺一起洗漱时,钟奕开口:“你十号有什么安排吗?”
池珺擦脸的动作停下,可毛巾仍然盖着大半张脸。
一双眼睛露出来,上面是被打湿的碎发,湿乎乎黏在额头上。
他讶然,不太确定:“十号……我生日?”
钟奕:“嗯。”
池珺顿了顿,看着镜子里自己又乱又翘的头发。
他慢吞吞地,把毛巾挂回架子,又给牙刷上挤了牙膏,才说:“不用太在意这个。不是你说,我都差点忘了。”
钟奕:“……”
小池总忘了自己生日的情况,钟奕还挺熟悉。
上辈子,他当了六年小池总的助理、合伙人,却只见过两次生日蛋糕,还都是办公室其他员工合伙准备的surprise。
但忙忘了,和“心事重重”之下忘了,还是有区别的,钟奕能看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钟奕的态度,池珺补充:“要不然,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按说,听到这句话,钟奕该心满意足。
可对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想到的,却是:池珺很确定,自己过生日,不会和舅舅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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