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侯不置可否。他在副驾驶上,伸了个懒腰,再舒舒服服地挪了挪身子,最后抱怨:“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骨头都僵了。我睡会儿哈。”
池珺:“……”
飞机上骨头僵了,到车上还能睡着?
无非是觉得方才说的太多、太深,所以给池珺留点思索空间罢了。
池珺微微笑了下。
他真的没有什么不满足了。父母不睦,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对他多有照料。奶奶早年病故,是一重打击,但在那之后,他身边亦有朋友。走过许多年,遇见钟奕。他无比庆幸,在那个晚上,面前还摊着书本,句句问出钟奕对自己的心意。那时他热血上头,连皮肤都在发烫。勉强做出镇定的样子,对钟奕说,“你愿意成为‘可无’的理由吗”。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完全不同。
起先,心中的感情只是一道小小溪流。想要尝试、不确定这份关系能走到什么地步。钟奕是不一样的,可这份“不一样”,能确保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父母都是彩旗飘飘的人,世上无数年轻新鲜颜色,一两个月的热恋尚可,可要说更长时间,池珺便不再确定。
可在与张笑侯讲话时,池珺意外、又确信地发觉:原来已经四年了啊。
他与张笑侯讲话时语气平静,心中却波涛汹涌。四年。几个月前,他过了二十三岁生日。人生短暂,而他不过认识钟奕五年,第一年相知,第二年相伴。池珺莫名觉得:如果我能早点遇到钟奕。
早点开始这份“尝试”。
早点……喜欢上他。
爱上他。
也很好。
钟奕——
忽然很想见他。
哪怕两人早起时方才分离。多少年过去,都有早安吻。钟奕喜欢扣着他后颈,喜欢将原本浅淡的吻加深,然后看池珺意犹未尽、想要更多的样子。有时池珺也会早起一些,给男友一点小小的惊喜。都是成年人,他可以很坦诚地说,自己喜欢看钟奕因为自己,而变得鬓角带着一点汗、微微喘息的样子。明明是那么镇定冷静的一个人,偏偏会因为他而失控。这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游戏,而池珺乐此不疲。
眼下,池珺将自己这边的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夜风吹了进来,吹去车子里沉闷的空气。他见到后面跟着的车,又想到中午。先前芭蕉搬去新的办公楼,自己与钟奕便不能偶尔在公司遇见。每天早起上班,都要各自开车、分别。小池总原本在办公室休息间摆了张床,但芭蕉搬了新楼后,就不再临幸。如果要选择,他更愿意早点忙完工作,再回家、与钟奕一起。
那真的是一个家了。有两个人的气息,有契合的爱人。
今天中午,他抽了点时间,与钟奕视频。说到张笑侯回来,自己要去接他。钟奕没说什么,只道:“……马上要圣诞节了。”
言下之意,像是让池珺别花太多时间在张笑侯身上,而是快点回去、与钟奕“过节”。
毕竟到了节日当天,以芭蕉的兴致,必然要加班。此外,娱乐公司那边也有活动,举办庆典。作为老板,钟奕自然要出席。
身侧,张笑侯已经睡着。池珺理直气壮地想,不知钟奕会不会为晚间准备什么。
没办法,平日工作太多,不是时时都有心情。又到了年末,最忙的时候。池珺在盛源焦头烂额,想来钟奕那边也类似。他们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亲近。
待把张笑侯送到,睡醒的猴子潇洒地与池珺挥手道别,说:“改天再出来聚啊。”
池珺与他告别。心情很好,甚至哼了点歌,回家。
而在另一处,唐怀瑜翻着行李箱:“我带了好多东西回来,给爸妈的,给哥的。哦,还有给芸芸的……”这样高高兴兴说完,拿着东西抬头,正好对上唐怀瑾的视线。
唐怀瑜一怔。
“哥,”她踌躇,“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第117章 七夕番外(上)
从京市到海城,要有两个小时,池珺关机、看着窗外夜色,很快困倦。他心里算着时间,等到天亮,还有一场硬仗……还好他不是孤军奋战。
把钟奕拉进盛源,是个意外。两人是同学,但除去开学那天几句交谈外,大学的大半时间,他们都无甚交集。钟奕是那种标准的“优等生”,读书刻苦,成绩好、性格冷淡,算不上合群,但有成绩单在,人又认真靠谱,平日作业组队,仍有许多人找他。
池珺是例外。
如果他想要交际,自然能做到让所有人——所有没有利益冲突的人都喜欢。但年纪渐长,他把越来越多时间放在盛源。对学校课业,不至于敷衍,但也绝对不算用心。老师起先觉得不满,但池珺又从来都很诚恳。诚恳地表示自己下次还会再犯。
老师们:“……”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每个人的起跑线不同,其他学生需要在校期间的GPA来换取光明前途,可池珺原本就站在另一条跑道上。让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想想也不算对。
于是在很长时间里,池珺往返于学校与盛源,钟奕则在图书馆。他错过宿舍里的矛盾,却不会错过假期的实习offer。他稳扎稳打、一步一步,走在自己期望的道路上。等到大二,钟文栋去世。他喝了许多酒,到了家,无力也无心多做什么。是秋日,不算冷,他干脆躺在地板上。这或许可以成为寻常的一天,但钟文栋显然没有这样的运气。警察通知钟奕时,按惯例,是要照顾家属心情。许多家属不愿意尸检,而警察们借过往经验预估,说:“半夜酒返上来,被呕吐物呛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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