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过后,穷天脸上的悲怆之意更浓。但眼中的杀意却如风中的烛火,忽明忽暗。
“怎么,你与这玩意的主人有仇么?”弦玥淡淡的笑道。
看穷天的样子,不像是对军煞有兴趣。比较之下,他仿佛对弦玥性命的兴趣更大一些。心中电般闪过万千念头,在其中长留不去的却是一句由衷的咒骂:真他妈的倒霉!早料到以青衣阁当年的嚣张,江湖中必定树敌不少。哪知我还没当上楼主,就先替它背了黑锅。话又说回来,我改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姓若。此番定是被穷天误认成前阁主的后人了。这黑锅背得那叫一个结实!连个王八翻身的余地都没给我留下。
他对弦玥杀意虽不坚定,但弦玥还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弦玥实在不想与他兵刃相向。以弦玥的心性,只要出手,便很难不伤他的性命。杀念越炽,弦玥的脑中却越是浮现出与他相处的点滴快乐。若是就这样杀了他,弦玥的心神定然会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裂痕,再难回到圆满的境界。这对弦玥将来的修行极为不利。
穷天眼中的金芒几乎全然消失了。瞪着弦玥的眼中只有不甘与悲愤。一抬手,二人面前铁木制的桌子瞬间被他击得四分五裂。各色酒具叮当作响、碎了一地。就在残酒如鲜血般飞溅的时刻,一道弧光从穷天手中斜挑而出。锋利的剑,静止在这样喉前三寸。
弦玥没有动,依旧是淡漠的神情。只是无论是木屑还是酒液,还未及身便已被护体的真气震散开来。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无风自动,在夜色中划出狂放的轨迹。
“你真的要杀我么?”弦玥无奈的对他苦笑。
若是免不了这一场恩怨,倒不如快些动手。也省弦玥心头的杂念越来越多,塞得一颗心胀痛不已。不过这场架打得实在冤枉。方才还在把酒言欢的人,为了一个弦玥根本不知道的理由硬要和他玩命!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了!
“为什么?”穷天低低的开口。金色的眼神涣散而朦胧。
“这话该我问才是。”弦玥缓缓的回答。神色凝重而又微带疑惑。
“贼老天!你耍我耍得还不够吗?”穷天没有理会弦玥的问题,声音却突然大了起来。悲愤的吼声中,人已远远遁去。
“这世上的人多如繁星,为什么军煞的主人偏偏是他?……”
弦玥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人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心中的郁闷无处宣泄。虽然这次他们没有开打。但不知道症结所在的弦玥,很难保证穷天不会再起杀心。老实说,穷天对军煞所有者的恨意,实在有些出乎弦玥的意料,也让弦玥大感麻烦。他的修为或者尚不能造成弦玥的困扰,但他背后的势力却着实让他有些头痛!
对弦玥这种懒人来说,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走了之。看来也是时候离开这个多风的国度了。澜渊自然是要同弦玥一起的,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正矛盾中,忽然听到澜渊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若华,这里出什么事了?”想必是被穷天制造的响动引来,澜渊疑惑中略带一丝急切。
“没什么,只是有人撒酒疯罢了。有什么事吗?”弦玥不在意的对他笑道。
“撒酒疯?”澜渊轻轻的皱眉,显然是不太相信。但他也知道,弦玥这么说就表示不喜欢他再问了。他随即转开了话题。
“威海传了话来,说靖康王请凌舞小姐过府一叙。”
“这个时间?”弦玥微有些奇怪的问道。
“是啊,来接人的车子已经停在后门了。若华要如何回复?”
“帮我更衣吧。”弦玥转身向室内走去。
带上覆面布巾,肩上带兜帽的披风将躯体包裹严密。弦玥这才和同样带着覆面布巾的澜渊走出红裳苑。后门处果有一辆马车在等待。车夫是个看来憨实的男人。见弦玥出来,连忙替他打开车门,放好脚踏,显得十分殷勤。
“有劳!”弦玥用灵气逼柔了嗓音说道。迈步上了马车。待澜渊在车夫身旁的位置坐定,车夫随即跳上车,马鞭一挥,车已快速驶离。
坐在车中,弦玥的心境依旧没从穷天给他的冲击中完全恢复过来。不知不觉的,自己竟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么?看来是平静的日子过多了,得失间的计较竟也大到可以影响自己的程度!
深深的吸气,弦玥的心境逐渐澄澈。
心中的郁结一旦想通,头脑也跟着敏捷起来。弦玥突然觉得有个模糊的念头快速掠过他的大脑。仔细回想,又捉不住其中的关键。然而一丝隐隐的不安却在心中不停窜升,逐渐弥漫了整个身躯。
这千锤百炼后自然生成的警觉,绝对不会出错!所以就在方才,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但是,到底疏忽了什么?
越是急,越是摸不着头脑。就在此时,马车外,车夫与澜渊低低的语声传入耳际。
“……没想到凌舞小姐是个这么温和的人。难怪我家主子对她总是魂牵梦绕的。”
“过奖。”
澜渊的回答非常简洁,敷衍的意味十分明显。但两人的话听在弦玥耳中,却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弦玥终于想到一直被他忽略的是什么了。
所有知道或是猜到蝶舞真实身份的人,都不会叫弦‘凌舞小姐’。就算是穷天,也只是称呼他为‘若华’。更何况他明知道弦玥这里的状况,怎会要人明目张胆的到红裳苑来接蝶舞?这不是将蝶舞本就居于红裳苑的事实泄露出去了么?以他的心思,怎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不!是以我的能力,怎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弦玥懊悔的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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