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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涯山地处北方,即使已经到了五月,最高处的聆雪崖依然积雪不化。
今日又有小雪,长居崖上的雪鹤早已习惯这样的温度,倒是苦了从四季如春的重华宗飞来的灵鹤。
颜临寒收起手中剑势,剑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微光,干净利落的回到了剑鞘之中。
他走近那只因为难以适应雪天而瑟瑟发抖的灵鹤,取下它足上的书信,抬手轻触碰灵鹤的长喙,示意它可以先行离开此处。
灵鹤振翅而飞。
颜临寒看了一眼信封,就微微愣住了。
也不知道哪个小迷糊记错了地址,明明是要寄给慕欺霜的书信,却送到了聆雪崖上来。
慕欺霜的居所在山下,叫做踏雪轩。虽说是和聆雪崖在同一座山峰,但平日里没有人会弄错。
颜临寒的指尖落在信封的名字上,压着他至今仍能一眼认出来的字迹。
没有刻意临摹练习过的字体,很随意的落在纸上,恐怕学过字的人都说不出它好看。
但颜临寒也没觉得很丑。
反倒是字角处有些圆润的随性样子,看久了竟也能看出几分可爱来。
颜临寒修长的手指在信的封口处摩挲半晌,最后犹豫许久,方才想起今日慕欺霜带徒弟去了后山瀑布练剑,大约晚上才能回来。
不知信中会不会有什么急事。
颜临寒如此想着,指尖轻轻一划,抖落出了里面的信纸。
寥寥数语,皆是言语轻松,报喜不报忧。
商清二十年后以修为尽失的状态再回重华宗,即使掌门愿意偏私他几分,但也未必会有多好过。
颜临寒指尖轻轻蜷起,看着信上字迹良久,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生死相离二十载,当年颜临寒有再多复杂的感情,也全都化作了同一种心境。
天意如刀,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愿再错过第二次。
颜临寒心中一动,冒出来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上回见商清的时候,他似乎总是有些怕自己,而碍于门派之别,颜临寒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
若是有个新的身份……
颜临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颜家的有位小公子从小仰慕云衍剑尊,一直吵着想去龙渊峰拜师。
他与颜临寒关系不错,若是处置得当,正好可以实现颜临寒刚才那个荒唐的念头。
他收好手中书信,回到崖顶院落中,也写下一封书信,让云鹤带往一个他很少提及的地方。
云鹤朝东而去,振翅八百里。
只见红墙金瓦、八街九陌,画桥两岸尽是烟笼细柳,风帘翠幕,正是华灯初上的轩辕朝都城临安。
云鹤并未停下羽翼,再出临安城二十里。
眼前景象再变,方才繁华盛景渐渐褪去。
一座静若夜空的湖泊,被环抱于青翠群山之间。
湖水倒影天上星辰,仿佛万千星子纷纷落入湖中;群山间有一孤峰,巍然耸立,如临天之剑,没入云海之中。
此处便名为,天剑湖,乃是临安颜氏的住地。
承天界大大小小的修真世家颇多,但其中声名最盛,势力最大的当数临安颜氏的天剑湖,以及岳阳白家的北斗山庄。
湖畔有一少年,约莫十四五岁。他双眸乌黑明亮,一身银底金纹的华美锦衣,腰间金玉环佩轻声作响,看着仿佛临安城中的高门大户的小公子。
少年眼尖,远远便看见雪鹤自空中盘旋而下。
他眼睛一亮,拍手笑道:“鹤从云涯山来,应是小叔叔来信了。”
第11章 眼红是病
重华宗,龙渊峰。
商清一大早就被窗外的鹤鸣叫醒了。
昨天晚上秦澈领着商清一起,把他以前住的“青雀园”收拾出来。旧日的东西都还在,而且剑庐内有灵气循环流转,所以家具也未曾腐朽落灰,稍微一打理就可以住人了。
商清从床上爬起来,床边放着几套新的衣服。
说新的也不太对,其实应该是他以前在重华宗时的衣物。
商清也是昨天刚刚发现,重华宗尚紫色,所以弟子们的衣服虽然辅色各有不同,但都是以紫色为主——比如秦澈穿紫灰,而林九渊穿紫白。
所以商清原先身上那套墨紫的游戏外观,倒是歪打正着,和他从前的衣物风格一致。
穿好衣服,商清洗漱完毕,推门去旁边的“白鹭园”找秦澈。
昨天两个人已经约好,今早去看秦澈在后山种的药田。
商清过去的时候,秦澈也正好出门,两个人便一起朝着后山走去。
沿着山路走了一会儿,商清就远远看到了一亩长势极好的灵草,青翠欲滴,枝叶边缘显出一种半透明的颜色,仿佛覆上了一层淡淡流光。
这样的微光,正是上品灵草的标志。
看来秦澈嘴上说是随便种种,其实还是很上心,而且他在灵药种植上一定相当专业,否则不可能在单独一人的情况下将灵草照顾的这么好。
商清想起秦澈上次逗他,说在老家学过兽医的事,果然是随口瞎编来打趣的。
商清实在有些好奇,秦澈这些医道相关的东西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但秦澈似乎很抗拒提起过去的事情。
“灵草大多矜贵,如果用寻常刀具触碰,金石之气会损伤到灵草的品质,所以最好是用手工采摘。”秦澈在药田旁边蹲下,伸手轻轻拨开灵草外层的枝叶,十分熟练的摘下了一株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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