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梦言被问得猛呛了几口,小脸涨得通红。
龙薇给她拍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气来,灌了个茶:“不不不,我不用这个方法,此法因人而异,在皇上身上不适用!”
“那你怎么知道对君寒宵就适用?”
“……”梦言抬头望了望天。
她要怎么跟龙薇解释,其实这个千古不变的定理对每个男人都适用,只不过她太懒,所以不想去用呢?
“当然是因为我比你了解他!”梦言说得义正言辞,“你想啊,我在你认识他之前就认识他了,对于他的习惯自然也比你了解,对吧?”
“好像挺有道理!”龙薇微蹙着眉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终于反应过来,“可我为什么要去讨好他?”
梦言眯了下眼:“他不是你男人么,讨好一下怎么了?”
龙薇当然不能说自己和君寒宵只是装恩爱,只得讪讪笑了一声,闷声道:“知道了,我回去会试试的。”
殿中,君寒宵只说了一句话:“皇兄让臣弟办的事已经办好了,相信短期内,母后不会再为难小皇嫂了。”
“但愿如此。”
君墨影眉目微沉:“只要确保这次祭祖的时候不会出事就行。”
再过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皇家祭祖之日,届时他会离宫前去五台山一日,随行不得带女眷,只能让小东西一个人留在宫里。
说真的,她的安全,他很不放心。
正沉思间,君寒宵突然咋呼问道:“皇兄,您那说辞是怎么想出来的?要不是事先知道真相,臣弟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
君墨影脸色变了变。
“闲着没事干了?”他斜了君寒宵一眼,“打听这些做什么!”
君寒宵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像用完就被皇兄嫌弃地丢了……
晚膳的时候,君寒宵闷闷不乐,龙薇坐立不安。
梦言难得地又食欲不振了一下,看着那满桌的大鱼大肉,竟然没了从前那种胃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某人给她夹来的菜。
君墨影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漠如水的脸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唯有在对上梦言的时候才偶尔流露出淡淡的温柔。
“今日怎么吃的这么少?胃口不好?”
“可能是刚才吃多了吧。”梦言随便扯了个借口。
其实方才在外头,她就顾着教龙薇泡花茶和做花式点心了,压根儿没吃多少。可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的事儿,还是别让这男人操心了,不然又得找个太医来给她灌药!
“跟你说了多少次,用膳前别吃那么多。正经的东西不好好吃,就知道吃些乱七八糟的。”
“……”
什么就乱七八糟的了?
梦言委屈地扁了扁嘴:“你凶我!”
“好好说话呢,什么时候凶你了?”
“现在!”梦言哼了一声,不依不饶地别开脸,“你凶得我更没胃口了,不想吃了!”
君寒宵和龙薇对视一眼,完全把那点儿恩怨抛之脑后了,心有灵犀地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一个字:撤。
“皇兄,臣弟突然想起府里还有点事,这晚膳也用得差不多了,不如臣弟就先告退了?”
君墨影睨了他一眼,沉着声音道:“什么脑子,刚才怎么不说有事?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
君寒宵要哭了。
他这不是为了给皇兄留面子么?
要是真让皇兄当着他们的面哄那小姑奶奶,回头又得被牵连!
没想到,为时过晚——已被牵连!
“皇兄,这个……臣弟刚才一时没想起来,现在……”
“你怎么这么笨呀!”梦言突然出声,“有什么事儿就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耽搁了多不好。路上好好照顾薇薇,她刚才说她有点儿不舒服。”
君寒宵如获大赦地看了帝王一眼:“皇兄,那臣弟就先告退了!”
说完,就拉着龙薇跑了。
君墨影还没来得及开口,梦言就开始无理取闹:“你看你这么凶,把他们吓成什么样儿了!”
“朕说什么了?”
“你先凶了我,说我不好好吃饭;现在又凶他们,说他们脑子不好!”梦言严肃指控。
君墨影揉了揉眉心,伸手,把人拽进自己怀里:“你这脾气怎么越变越坏,现在连恶人先告状都学会了?”
梦言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觉得并没有。”
要真说起来,梦言觉得她搞不好突然得了间歇性厌食症。否则像她这种以食为天的人,怎么就突然不爱吃了呢?
至于脾气……哼哼,她一直都是最温柔、最体贴的美女子好吗?
君墨影被她的反应逗乐了。
“乖,真吃不下就不吃了。”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就跟抱着一只猫儿似的。
君墨影也搞不懂自己,明明就很讨厌那些个长毛的动物,怎么瞧着这小东西就觉得她这么像猫和狐狸的结合体,偏偏还这么可爱呢?
“下回吃零嘴的时候,自个儿注意着点儿时间,恩?”他唇角微微勾着,凌厉的眸中锋芒尽敛,柔和中泛着一股淡淡的宠溺。
梦言往他身上拱了拱:“行吧!”
君墨影把她抱得更舒服了些,想了想说:“朕过些时日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梦央宫别乱跑,否则被人欺负了,朕可不管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吩咐冬阳去办,那丫头心细,不会出岔子。”
“啊?”梦言双臂环着他的脖子,有些迷茫,“你要出远门吗?”
“不算。就在京城外的五台山,祭祖。当日出去,第二天晚上就能回来了。”
梦言愣了愣,忽地一笑,这男人也太紧张兮兮了吧?
无语地看着他,笑道:“那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么短的时间,要是我懒一点,睡一觉你就能回来了。”
君墨影梦眸深深地凝视着她,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
这小东西还不知道,这宫里处处都是盯着她的眼睛,要是真想对付她,趁着他出宫的那两天一夜足矣。
“不管怎么样,小心点。”他抵着她的额头,低醇的嗓音缓缓流泻。
“若是有什么危险,就把朕上回给你的金牌拿出来。见金牌如见太祖皇帝,便是母后也不能对你怎么样,知道吗?”
梦言笑着应下,点头连连:“知道知道,你才二十七岁,怎么就跟个老头儿似的啰嗦。要是以后真老了,那得多烦人啊?”
君墨影瞬间黑脸。
“嫌弃朕?”
“不敢不敢,只差九岁而已,等你老了我也不小了,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呀?”
梦言笑眯眯地趴在他怀里,心里想的却是九岁差得可多了,等她七十一岁芳龄的时候,这男人都八十高龄了,想想就觉得可怕……
幸好君墨影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不然非得被她气死不可。
七十一还芳龄?呵呵……
梦鸣宫。
太后从风榻上起身,怜汐连忙走上去:“太后,外头阳光不错,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
太后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走了两步,瞥了一眼身后同样跟上的怜若,道:“怜若就别跟着了,哀家还有些事交代你去做。”
怜若愣了愣,才说:“是,太后有何吩咐?”
“你去华妃那儿走一趟,就说哀家有些想她。近来哀家的身子也不太好,让她有空来看看哀家。”
“太后……”怜若惊讶地微张了嘴,“华妃娘娘她,不是被皇上禁足三个月吗?”
“怎么?”太后眯了眯眼,讳莫如深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暗芒,“哀家身子不利索,想找个亲近的人来看看,皇上还会反对不成?”
“奴婢该死。”怜若呼吸一滞,“奴婢这就去跟华妃娘娘说。”
太后摆了摆手,淡淡地“恩”了一声,在怜汐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外走去。
藏青色的华袍上绣着一只金线梦凰,无形中给人一股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尤其是配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愈发显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仪。
怜汐扶着她走了一段,竟已出了梦鸣宫,走到御花园里。
一路无声。
停下之后,怜汐终于忍不住问:“太后支走怜若,是有什么话想跟奴婢说吗?”
“支走?”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哀家的意图有这么明显吗?”
“那丫头跟了哀家也许多年了,一直都让哀家觉得很省心,做什么都勤勤恳恳、体贴入微。”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只不过,哀家总觉得那丫头似乎对梦言太过上心了。明明两人就没见过几次,明明知道哀家不喜欢梦言,怎的就总在哀家面前护着她呢?”
说到梦言,怜汐的脸色变了变,美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的愤恨。
抿了抿嘴,故作调笑地道:“说不定那浅妃真的会什么狐媚妖术,不但勾走了皇上的心,就连怜若的心也被她勾走了。”
太后睇了她一眼:“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不过这种话在哀家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被皇上听了去,只会招的他更加厌恶你,知道吗?”
“是,多谢太后教诲,怜汐明白的。”
太后叹了口气,眸色深远地看着池畔的一树垂柳。
半响,才又出声:“端王特意给哀家带了些话来,为的就是宽哀家的心。可你说,哀家到底该不该信他?”
这话也不知是在问怜汐,还是在问她自己。
怜汐并不是很明白太后在说什么,犹豫半响,也终是没有问出口。
若是放在从前,说不定她还会大着胆子问两句,可现在,经过禁地那件事以后,她做什么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一不高兴再惹得这些“主子”们不高兴。
虽然太后是她的姑母,帝王是她的堂哥,可别说是皇室之中了,就连普通的官宦人家,除了亲生父母,还有谁会真正对你好、只为你着想?
太后似乎也没有要勉强她的意思,目光久久地落在那垂柳之上没有收回。
良久,淡淡道:“罢了,再看看吧。”
第二天,宫里就传出了太后身子不适的消息。
各宫各殿的妃嫔们纷纷前去梦鸣宫探望,一向清静的梦鸣宫一时竟成了宫里最热闹的地方。宣了太医过去,只说太后是心有郁结,操劳过度,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太医这么一说,众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微妙了。
这个郁结,不用说,众人也知道是谁。
太后的身子向来很好,性情也素来不错,且不说喜不喜欢吧,起码对着哪个晚辈都是气气的。若非近来一次次为了梦央宫那主的事跟帝王闹不愉快,又怎么会“心有郁结”?
得出这么个结论,很多人不禁起了看好戏的心态。
帝王仁孝,也不知会不会为了太后而舍浅妃?
华妃是被太后“特赦”出来的,此刻趴伏在太后的窗前,又是捶腿又是捏肩,殷勤不得了。
“太后,您何苦为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动怒呢?我们这些姐妹个个都是真心孝敬您的,您就放宽了心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着身子,权当是为了我们这些晚辈,可好?”
太后慢慢地抬起手,摆了摆:“哀家没什么事。人老了,一身毛病缠身也是正常的。”
华妃眼中噙着晶莹,突然就激动了:“太后才不老……”
话音刚落,就被皇后蹙眉喝止:“华妃,你别这么激动。这样大喊大叫的,让母后怎么好好休息?”
通常情况下,皇后都是个好脾气的,所以这么难得的训斥出自她口中,还是不禁让华妃愣了一下,眼眶里的泪珠子也忘了挤下来。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道错了。”
华妃抿着嘴唇低眉顺眼,又转过去看向太后:“臣妾只是担心太后的身体,还望太后莫要怪罪。”
太后淡淡地点了点头:“哀家知道,你这孩子就是个急脾气,心肠却是不错的。”
“那个浅妃实在太过分了!”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明明是她把太后气成这个样子的,却也不晓得过来看看,当真是个狠心的蛇蝎毒妇!”
“就是说!仗着皇上的宠爱,都不知道嘚瑟成什么样儿了。如今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子,就敢这样不把太后放在眼里,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说起来浅妃搞特殊也不是第一回了。上次过年不就没去给皇后请安么?想来是有皇上护着,所以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一时间,梦鸣宫里群情激奋。
皇后本想出声训斥,这些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刚刚才说完华妃,她们就又开始叽叽喳喳?
没看到太后还在休息呢嘛!
可是头刚刚一侧,就看到太后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
皇后心里登时一惊。
当她想要仔细辨别那双眸中的意味时,太后却已淡淡地别开了视线。
皇后攥了攥手心,面色微变。
还好,还好她没有说什么。
看来太后对现在这局面——相当满意。
许久,太后才嗓音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们这些孩子,都别说了。哀家知道你们一片孝心,不过哀家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哀家自个儿身子不好的缘故,跟浅妃没什么关系,你们莫要再胡说了。否则被皇上听到,又该不高兴了,回头遭殃的还不是你们?”
绮妃自始至终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听了太后的话,嘴角终于不可抑制地泛起一丝冷弧。
这话说的,看似是劝,实则只是在装好人吧?
否则的话,刚才她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怎么不见这老太婆开口?
更何况,最后那句——被皇上听到又该不高兴,这不明摆着是要把火力往梦言身上引?
“太后,您这么帮着她,她也不会感激您啊!对于那种没有半点良心的白眼儿狼,就不该给她任何好脸色!”
“别说了……咳咳……”太后掩着唇咳嗽了两声,华妃赶忙过去替她顺气,良久才缓过来,继续道:“听哀家一句,这些话以后都别说了……”
华妃恨恨道:“太后,浅妃她都那样对您了,甚至不来看您一眼,您怎么还……”
话音未落,门口方向蓦地传来一声冷笑。
“我倒是很想知道,我都怎么对太后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的方向,一身嫩黄色春装的女子大步而来,微挑着眉梢,嘴角噙着一抹淡然却冰冷的笑意。
梦言很少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素来都是个笑眯眯没正形的。所以这一刻,也不知是被她突如其来的改变吓着了,还是被她那股气势震慑的,一时竟是没有人开口说话,全都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终于,在她走到太后床边的时候,华妃反应过来,愤怒地从床沿上站起:“你怎么来了!”
梦言双眼微微眯起。
“怎么,我不来你要说,我来了你还是要说。那我倒是想问问,华妃娘娘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能、满、意?”
她薄唇轻启,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已然是一字一顿。
而后无视众人或嫉妒或仇视的视线,紧紧逼视着华妃的双眼,寸步不让。
既然她们一个两个都要找茬,既然太后打算装着一幅温良慈祥的置身事外样儿,那她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人,简直都对不起太后的一番苦心!
华妃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她没想到梦言会这样说。
现在还当着众人的面呢,梦言才是“犯错误”的那个,凭什么敢以这样理直气壮的口吻跟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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