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抬起,原本隐于袖中修长如玉的手指探出,骨节分明,挑起那一方宝蓝色帘子。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差点没把梦言看痴了,这爆表的颜值,加上这风度翩翩优雅的!
外头低低的议论声也逐渐传入耳中。
“你知不知道,梦府的那位小姐,昨日在府上与一个乞丐苟且了……”
“什么?她脑子没毛病吧?好好的一大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跟了个乞丐……”
“说不定是常年居于深闺,寂寞难耐,所以……”
“胡说!她算什么大小姐啊,又哪儿来的常年居于深闺?她啊,只不过是梦丞相捡来的一个弃婴罢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梦丞相家真正的大小姐不是嫁到了东阑吗?这个啊,只不过是梦丞相亡弟的女儿,找回来没多久呢……”
“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家有个远房亲戚在丞相府当丫头,这些事儿,她可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那说不定过去那十几年的时间里,那位梦小姐就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了……”
“哈哈哈,有理,有理……”
君墨影徐徐放下了帘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含着揶揄看向梦言。
“梦丞相对下人的管教未免也太不利了吧?”他故意装着不懂,挑了挑眉尖道:“连这种事都能传出来?”
梦言也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悠悠然笑得奸诈:“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句话,叫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反正我给钱,他们办事儿,也不会让人知道消息是他们传出去的,怕什么?”
而且,就算不成功,她也可以自己来。
随便在街上找几个百姓给点钱,这种达官贵人家里的流言蜚语是最容易满天飞的。
到时候,别说是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只怕普通的书香门第或是小户人家也不会要梦绫。
哪怕梦丞相再有钱有势也没用,谁也不愿意顶着个绿帽子活一辈子。
所以现在留给梦绫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嫁给影月找来的那个颜值过低的乞丐。
梦言勾了勾唇,阴人的诡计得逞之后,心情总是格外酸爽。
至于她自己的身份,单单从梦丞相甘愿舍弃他的亲生骨肉而认她这个外人做女儿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是绝对不可能把真相告诉她的。
所以她也干脆不问。
原想昨日趁着君墨影不在的时候上街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影月那根木头实在太难打商量,所以很不幸地,她失败了。
现在看来,只能等去了避暑山庄以后,从绮妃那儿探探口风了。
不过看绮妃那样子,估摸着就算知道,也只可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至于另一种得知真相的办法……
“你倒是聪明。”君墨影斜了她一眼,蓦然出声,打断她的思绪,顺带着把她吓了一跳。
梦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舔了舔嘴唇,抬眸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溢着满满当当的笑意,问她说:“什么时候趁着朕不注意又偷溜出去了?”
她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了心神,哼唧着道:“哪里是偷溜出去的?分明就是昨晚用过晚膳之后,你跟云洛谈事的时候我光明正大出去的!”
君墨影似是被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愉悦到,勾着唇角戏谑道:“你就不怕梦丞相他们知道真相以后追到东阑?”
梦言浑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就算他们追来又能怎样?再怎么说,我也是……”
说到这里,梦言嘴角笑意略僵,顿了顿,眸光微微一凝,才笑着继续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女儿,是东阑的贵妃,难不成他们真为了一个外人跟我拼命?”
这话说得还真没什么底气,毕竟梦绫才是梦丞相他们的女儿。
梦言撇了撇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随口问了一句:“避暑山庄在哪里?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
君墨影也不知有没有看出她的想法,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大约还有五日时间,在天气大热之前肯定能到。”
梦言点头笑了笑,就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没有再说话。
丞相府书房里,男子中气十足的咒骂声中混杂着两道女人的哭声。
“老爷,您说绫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究竟是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梦夫人哭得一阵阵抽气,险些就喘不上来。
她昨日明明严令禁止了那些下人不准把事传出去,甚至后来还给每个人都发了那么多银子,为什么事情偏偏还是闹到了满城风雨的地步呢?
“你问本相,让本相问谁去?”梦丞相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听着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的哭声,整个人显得愈发烦躁,“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自己脑子笨的跟什么似的,也以为别人跟你们一样蠢,是不是?”
想到梦夫人前两天只顾着梦绫却把梦言忘记的事,他心里就一阵阵堵得慌!
还好浅儿没有问起或者怀疑什么,否则要他怎么开口?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拍案道:“看来,现在只有用浅儿那个办法了!”
闻言,梦绫和梦夫人皆是一震。
“什么办法?”梦夫人脱口而出。
“还能有什么办法?”梦丞相白了她一眼,“昨日那个乞丐不是还住在我们府上?当然是让绫儿直接嫁了他!”
闻言,梦绫的身体狠狠抖了一下,刹那间面如死灰。
下一秒,没等梦夫人开口,她立刻扑过去抱紧梦丞相的身体,“爹,不要啊!不要这样对女儿,求求您了,我才是您的女儿啊,您怎么舍得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乞丐……”
梦丞相吓得脸都白了,“给本相住嘴!”他连忙朝四周看了看,甚至连屋顶横梁都没有放过,直到确认无人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却还是忍不住张口骂道:“你不要命了?前两日当着东阑皇帝的面就敢胡言乱语,是不是要整个梦府几十条命都交代在你手上,你才满意?”
梦夫人也被她这一声“爹”吓得如临大敌,狠狠吸了几口气,都没能平复下来。
直到梦绫朝她扑过来狠狠抓着她的手,她才一脸惊惶地回过神来,就闻梦绫道:“不管是什么,不管我叫你们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都是摆在那里抹不去的啊!伯母……”梦绫的嘴型却在下一秒做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字:娘……
“我求求您,劝劝伯父好不好?我不要嫁给那个乞丐,他这么脏这么脏,您让我怎么接受得了?”
梦夫人心里大痛,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被这么一个脏破不堪的乞丐玷污了,她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现在要是再让女儿嫁给那乞丐,别说是绫儿接受不了,她也接受不了啊!
正待开口,梦丞相却蓦地冷哼一声:“这么脏这么脏,你还不是照样跟他睡了,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梦夫人一震,“老爷,您说什么呢!”她拔尖了嗓音嘶吼。
“本相说得不对?”梦丞相眯眸瞪她,“她这骄纵的性子,就是被你惯出来的!”
“怪我吗?只有我一个人惯的吗?”梦夫人踉跄地倒退数步,“老爷,这种话您也说得出?难道绫儿不一直都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吗?若不是……”她呼吸一滞,猛地止住了后面的话茬。
“你们别吵了!”
梦绫也怒了,狠狠抹了两把眼泪嚎叫:“依我看,都是梦言那个贱人干的!肯定是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看我不顺眼,现在逮着机会肯定要报复我!”
“浅儿失忆了,怎么可能记得以前那些事?”梦丞相蹙眉怒斥,“你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是我胡言乱语吗?娘已经那般恩威并施警告了府里的下人,如果不是她,消息怎么可能会走漏出去,还闹得满城风雨?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么会被人下药?我好端端地待在府里这么久都没有出过事,为什么她一来我就成了这样,这些您都没有想过吗?”
梦丞相脸色一变,原本还笃定的心顿时变得不确定起来。
可转念一想,就算是她,他们又能如何?
别说她人已经走了,就算她还在这里,一个东阑皇帝就足以让他们直接吃了这哑巴亏,更何况还有一个主上!
跟女儿的清白和幸福比起来,他更在乎的是相府的声誉和这上上下下几十条命啊!
思及此,他断言喝斥:“就算真的是浅儿做的,你怎么就不想想她为什么这么做?她现在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管过去是不是讨厌你,那都不能成为她现在对付你的理由!你自己说,要不是你脱光了爬到东阑皇帝的床上去,她会这样对你?”
梦绫脸色一白,顿时哑口无言。
梦夫人却不依不饶地哭喊:“老爷,是不是她待在相府叫了您这么久的爹,所以您连自己该帮着谁也不知道了?”
向来不温不火的性子在碰到女儿的事时却变得像只刺猬,整个人陡然暴躁起来。
“绫儿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明显是遭人陷害,您非但不帮着她想办法,还这样说她,您怎么对得起她?”
“所以你是想要本相去给绫儿报仇,然后让整个丞相府陪着她一起死?”
梦丞相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怒火似是铺天盖地涌上心头,把梦夫人堵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梦夫人心里一阵阵抽疼,呼吸急促得拼命喘气,眼泪更是像断了线一样掉个不停。
“老爷……”
“好了!这件事不必再提,就按照之前说好的来办!也不必选什么日子,你去让底下人准备一下,购置一套院子,再配上几个下人,明日就把绫儿和那个……”梦丞相咬牙半响,硬是没把“乞丐”二字挤出来。
直接继续道:“明日就把他们二人送过去!”
“老爷!”
“伯父!”
梦夫人瞪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淡漠的没有表情的脸,“您就这样对绫儿?连一个好日子也不肯帮她选,就这样让她嫁了吗?”
“不要啊,伯父,求求您不要啊!我不要嫁,我不嫁……”
母女两人哭声震天、异口同声,一个拉着梦丞相一边的手,梦丞相挣了两下没挣开,气得他奋力一甩,直接把梦绫甩得趔趄倒退,而梦夫人则是一下没稳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可是这一回,他没有再看两人一眼,径直拂袖而去。
梦绫“哇”的一声尖叫出来,抹着眼泪走过去扶梦夫人,到最后就成了母女俩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绫儿,我的绫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梦言和君墨影到达避暑山庄已是五日之后,大部队也刚抵达不久,行装都已整理好。
安置妥当以后,君墨影直接去了朝阳宫处理公务。梦言趁着这个时候,去了绮妃的住处玉娇阁。
绮妃听人通传以后,竟是跑出来迎接她。
自从上一次落花醉的事情以后,绮妃对梦言可谓从心底里萌生了一种畏惧,所以对着她的时候,态度比以前要恭敬不少,甚至不敢随意放肆。
梦言见状,眉梢微微一挑,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竟是绮妃的手。
倒不是她成天就记着“每日一道疤”的事儿,只是碰巧就想起了,视线便不经意地朝绮妃胳膊上投去了一瞥。
然而这一瞥在绮妃眼里可不只是“随意”这么简单,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撩起丝质的袖子,将那疤痕交错的手臂展露在她面前。
“我……这里的伤一道都没有少,若是不信,你就找人来数数。”
梦言“……”
她今日来此的目的可不是数疤痕的。
“不必了,这点小事,我还是信得过你的。t”梦言撇了撇嘴,“有点事情,我想问问你。”
绮妃微微一诧:“什么事?”
她不是很明白,事到如今,梦言还有什么事能跟她牵扯上的。
已经成功脱离组织了,不是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梦言勾唇浅笑。
“我最近总觉得有些头疼,可能是要想起以前的事了,隐隐约约总有些模糊的影像在眼前闪过,却又抓不住,这种感觉实在难受,所以想来问问你。毕竟,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比起来,我们过去也算是老熟人了,对吧?”
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番话,梦言丝毫没有为自己张口就来的谎话感到羞愧,仿佛她说的还真就是事实一般。
但真正的事实却是,除了那几次偶然做到的梦,她的记忆没有半点要恢复的迹象。
梦言觉得,如果她真是因为脑子里有血块才没恢复记忆,那现在,那个血块一定在无形之中升级为石头,再也化不开了。
捏了捏眉心,无语地轻叹一口气,她才重新抬头,注意着绮妃脸上的表情变化。
“你想问什么?”除了转瞬即逝的诧异和慌乱之外,绮妃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想起绮妃曾经可能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梦言挑了挑眉,“你不用怕,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不跟你计较,只要你往后别来找我麻烦就行。我今日来找你,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一下自己的过去。”
绮妃抿了抿嘴唇,才点头“恩”了一声:“你问。”
“你记得不记得,我失忆后你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曾经对我说,在来东阑之前,我们有段时间一起在西阙的皇宫里学艺,晚上还会一起到河边看星星,探讨白日里学来的东西。这些,你还记得吗?”
提起过去的事,绮妃的眼神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记得。”
梦言也不在意,直接道:“那是真话还是假话?”
或者说,半真半假。
因为她很清楚,前一半有关白天学艺的事,肯定是真的没错——她梦里出现过类似场景。
她主要想知道的,是晚上看星星聊天究竟是真是假。
绮妃脸上的不自在愈发明显,“差不多是真的。虽然不至于每天晚上,但几天一次还是有的。”
虽然每次都是她拉着梦言出去。
那个时候的梦言,跟现在还是有些区别的,比较冷比较静,还有些神秘深邃,很少主动搭理别人,一整天的时间,除了排练各种东西,就总是一个人待着,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隐隐地,总是透出一种清冷落寞的气息,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失忆前在东阑的那一年,基本也都是这个状态,一般都不说话,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所以当初梦言见不到皇上,一方面是太后存心阻拦没错,但其中也有梦言本身的原因在里面。若是像现在这样的性子成天在皇宫里蹦跶,就算皇上想不注意到这么个人也难。
绮妃不由觉得,其实现在这样,才是梦言本来的性子。
只不过,先前被一些东西掩盖住了而已。
或许是不想远离父母嫁到东阑?
她这般猜测着,很久都没有等到梦言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那个时候,我们两人的各项考核都是最优异,关系也算不错。”
梦言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诧异了一下,原来曾几何时,她们还真的关系好过。
“既然如此,我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家里的事情?”
“家里?”绮妃愣了一下,“丞相府吗?”
梦言的本意并不是想问丞相府,不过绮妃这么说了,她也就顺口接了下去,“关于相府,你知道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绮妃自嘲一笑。
“你本来就不太喜欢说话,为人比较内敛深沉,关于相府里的事,你很少说起。不只是对我,就算我们众姐妹一起说起家里的事情时,你也最多只说丞相大人对你很严苛,其他的,例如童年趣事之类的,我还真的连一点边边角角都没听你说起过。”
说到这里,她意味不明地朝梦言看了一眼,“说起来,你还为此博了个不错的美名呢。”
不太喜欢说话,还深沉内敛?
梦言摸了摸鼻子,这说的真的是她吗?
她怎么觉得自个儿现在最怕无聊最怕沉闷,成天就恨不得拉着别人闲侃玩耍呢?
“什么美名?”梦言顺势问下去。
“说你没有大小姐脾气,又不爱显摆,安安静静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绮妃凉飕飕地道:“不过我倒是一直觉得,你这人——大概根本就是没童年的。”
梦言原本还觉得有些好笑,然而在绮妃说完“没有童年”四个字的时候,她脸色微微一变,心脏像是陡然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痛传来。
很诡异的感觉。
其实她不记得自己的童年,并不代表那就是一场伤痛,为何提起这个的时候,就会这样?
心痛的感觉,连她自己都难以控制。
或许是梦言一下子太过安静,又或许是她没有及时收敛好自己脸上的表情,以至于绮妃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心里一慌,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暗骂自己怎么就口不择言了呢?
这个人,早已不是可以任自己欺凌的弱小,而是一个可以随时捏死自己的存在!
“你……”
“也说不定哦。”梦言骤然抬眸弯唇,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笑靥如花的模样让绮妃恍惚觉得方才那一瞬间的异常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有没有童年,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的爹娘,都选择把我们送来了东阑,成为一个见不得人的细作,不是吗?”
绮妃脸色一白,“这是我们自己答应的,与爹娘何干?”
“你敢说,他们没有怂恿或是威逼利诱你?又或者,没有拿家国大义来压你?”
梦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嘴角的弧度逐渐染上一丝嘲弄,“若是有的选择,你会舍弃西阙千金大小姐的身份跑来东阑当一个细作?”
绮妃脸上的伪装逐渐褪去,她不得不承认,梦言说的都是事实。
“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还会记得这些?”
“需要记得吗?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若非如此,我又为何在失忆后想尽办法摆脱那个身份?”
绮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何止是梦言,就连她这个没有失忆的,也在想尽办法摆脱那个身份不是吗?
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大人到现在都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要是上头不同意,她该怎么办?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她再一次深深后悔,为什么当初会答应来东阑。
若是没有来,便不会……
绮妃突然有些愤愤,连带着语气也不太好,带着一股质问的意味,“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梦言没跟她计较,兀自问道:“当初上头是怎么选到我们这些人的?”
“什么怎么选到?”绮妃愣了一下。
“是在某些特定的官宦之家挑选何和亲的女子,还是让底下人主动报名?”
说到这里,梦言突然勾唇笑了一声,“他们名义上只说是来东阑和亲的,实际上却在过程中挑选出他们觉得满意的人,然后和那些人家中父母交涉,让他们进行劝说?”
绮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才点头:“恩。”
“樊绮罗,我要听真话。”梦言定定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其实,在入宫之前,你们家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如果她所料不差,那梦丞相肯定也是事先知道的。
或许,梦丞相不愿随随便便舍弃自己的女儿,所以才会找了她这么个替身。
可他身为西阙丞相,这样贸贸然找个人顶替自己的女儿,就不怕被人发现之后后果不堪设想吗?
还有对她的态度,也很奇怪——太气,有那么一丝丝的悲悯,不完全像是对着一个花钱请来的人。如果仅仅是因为愧对或感激,应该不至于做到如此吧?
“是!我爹娘早就知道了,可他们还是选择让我入宫了。”
思绪被绮妃打断,梦言抬眸看去,就见绮妃自嘲地弯了弯唇,下一秒,却又挑眉看向她,“正如你,不也是一样吗?我就不信,这样的消息我爹能知道,梦丞相会不知道。”
梦言不答反问:“当初,在进宫之前,你见过我吗?”
“恩?”绮妃蹙了蹙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在我进宫之前,你,或者现在在东阑的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曾经见过我的?”
“你梦大小姐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能见过你啊?”绮妃轻嗤一声,眼底含着明显的嘲弄。
梦言微微眯起了眼,“那意思是,你们来东阑之前都是出过门的?”
“正常人——除了皇宫里的公主,有谁是从来不出门的?”绮妃反问。
果然。
正是因为梦大小姐从未出过门,所以才能用这种李代桃僵的方法把人换掉。
也就是说,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不是梦丞相主动做了这么一件事,而是因为没有人见过梦绫,所以丞相府才会被人盯上,利用这一点把梦绫和她做了一个调换,以此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至于那个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许真的要等她哪天恢复记忆,或者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她才会知道了。
“谢谢你了,绮妃娘娘。”梦言起身,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从今往后,只要你不主动来招惹我,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了。包括你手臂上还没划满的那些伤口,也不必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绮妃愣住,就这样久久地在她那句话里失了神。
——
看到有人问说女主为何纠结不属于她的记忆,再声明一次,记忆是她的。她是穿越在一个孩子身上,慢慢长大,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经历过的,两世为人,这一点我在文里面提到过不止一次了。
避暑山庄本就造于一千年寒潭边,气温凉爽,适宜夏日居住。加上每个院子的主卧旁都会附有一间冰室,就更不会让人觉得闷热了。
这几日刚到避暑山庄,君墨影有很多堆积未处理的公务,所以白日里一般都是在朝阳宫处理政务,将近晚膳甚至是晚膳后,才会回到龙轩阁去。
梦言也出奇得安静,什么都不做,成天就一个人在那儿看话本子睡觉。
不知道的都只当她是怀孕了嗜睡,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希望睡得时间长一点,能够多做一点梦。
原本她觉得,哪怕失去了那段记忆也无所谓,可自从得知自己是细作以后,尤其是现在还确定了她不是梦丞相的女儿,心里总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既然费这么大力气把她送到东阑,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
她不知道幕后之人为什么迟迟没有来找她,但她很清楚,他们不会因为她失忆就放过她。
在那之前,她不希望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一无所知,那样太被动。
“娘娘,您还睡?”冬阳看着刚起床用过午膳又打算爬到床上去的梦言,实在忍不住惊呼出声,满脸古怪地看着她。
“娘娘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奴婢找个太医来给您看看?”
“没有哪里不舒服。”梦言烦躁地摆了摆手,突然又叫住她,“要不你还是给找一个来?”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在冬阳开口之前,又连忙打断了她,“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别麻烦人家。”
本来梦言是想找个太医来看看她失忆的情况,可转念一想,要是真传了太医,底下人再一大惊小怪,肯定要传到君墨影耳朵里去,到时候还不定怎么折腾她呢。
冬阳的表情愈发古怪:“娘娘您肯定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否则刚才就不会同意奴婢去找太医。”她语重心长地劝道,“娘娘您别怕喝药,不舒服就……”
“停!”梦言连忙打断她,站起身来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瞪大眼睛指着自己。
“看吧,我好好的真没事儿!刚才同意你去找太医,是因为我实在无聊,想跟太医学医术了,但是现在我好困,突然又不想学了,所以你赶紧出去吧!”
冬阳眼角抽搐了几下,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娘娘您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奴婢啊……”
“知道,知道!”
夜,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一道道彻亮的白光频频划过天际,似要穿透而来。
女子的身影在夜色中快步穿梭,打着伞,遮住了半个身子,可是风太大,暴雨还是打湿了她的衣摆和裙裾,滴滴答答地淋着水。
她整整连都掩在了水幕之中、雨伞底下,看不真切。
直到走近一座假山,她才回过头,往四周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之后,迈入假山之中。
雨伞被扔在一旁,露出一张女子妩媚姣好的脸蛋,恭敬地望着面前的黑衣蒙面人。
“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