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奴才只是一个小太监,您这样扛着奴才,被人瞧见了,肯定是要说闲话的。”
“本宫怕他们说闲话?”
可是她怕啊!
真是要命,这男人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要这样呢?天性淡漠的太子殿下,竟然自降身价如此跟她一个小太监有了肢体接触?
顾兮兮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这算不算是在扑倒的路上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当然,必须得忽略这肢体接触的姿势,还有他跟她说话时的语气。
一下子想了这么多,顾兮兮心里也逐渐平复下来。
无论他怎么对她,她都不能生气,不能撒泼!尤其不能给他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深深地吸了口气,顾兮兮努力让自己忽略那种眩晕感,咳嗽了一声,轻声道:“太子,若是奴才犯了什么错,自己去领罚就是。您不必如此纡尊降贵扛着奴才……”
君忆寒沉默了片刻,随后抿着薄唇反问道:“你还能走?”
不似方才冷冷淡淡、甚至嘲弄的语气,顾兮兮莫名地从他这句话里面听出了几分关切。
心里叫嚣的怒意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散了去。
他看出来了?
因为她不能走,所以他才这么扛着她吗?
顾兮兮脸颊莫名的烫了一下,却嘴硬道:“奴才刚才不是走的好好的?”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一声嘲弄的嗤笑。
顾兮兮撇撇嘴,信道这男人为什么半点没遗传到他父皇的温柔呢。明明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一起的时候,她时常会看到娘娘累了,然后皇上就把娘娘抱在怀里带回龙吟宫来着……
还是说,因为她是个小太监,他觉得横抱着太奇怪,所以只能用扛的?
顾兮兮想了想,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脸刷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她竟然把自己和这男人类比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那儿去,简直了不要脸不知羞!
一直到男人把她扛回东宫的时候,脸上的热意还未完全褪去。
在门口,她扯了扯男人的袖子,低声道:“太子,您快把奴才放下来吧。若是被里头的人看到了,真的不……”
那个“好”字还未出口,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君忆寒眉心微微一凝,视线瞥了瞥,就看到莫希怔怔地站在那里,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这模样。薄唇抿了一下,他的心里,竟然有种类似被人撞破了奸/情的感觉。
顾兮兮现在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从来不想去招惹莫希这个女人,常言道,越是漂亮温柔的女人,一旦坏掉之后,那可真的就是从内里开始腐朽,阴谋诡计就能把人吃的骨头都不剩。所以她只希望有朝一日达成所愿,然后离这些人都远远的,真没想过要去破坏什么、争夺什么。
“太子,您这是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莫希一步步朝两人走了过来,声音平静而颤抖。
顾兮兮这个姿势实在尴尬,所以一直扭着头,连打招呼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君忆寒神色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却放低了一些,不似对着顾兮兮时那般冷冷的像座冰山,“本宫不是好好的?”
莫希恍惚一笑,苍白的脸色中不难嗅出几分苦涩的意味。
“太子是好好的没错,只是太子缘何要这样扛着一个小太监?虽然太子的私事不该由莫希来管,只是莫希进宫的时候就答应过皇后娘娘,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太子,此番看到太子如此……着实心忧,实在无颜面对皇后娘娘当初的……”
“你想太多了。”
君忆寒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将她的话打断。
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
他大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末了,还留下一句:“小兮子伤了脚,不便行走,本宫只是将她带回来而已。”
短短的一句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从来冷冷淡淡的太子殿下,竟会对着一个女人解释。
顾兮兮扯了扯唇,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眩晕感好像又慢慢浮了上来。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她太自私,为了一己之私用尽手段接近他,或许将来能够达成所愿、也或许不能。可无论如何,过程中都却免不了要破坏这样一对被众人看好的金童玉女。
如果不是为了爹娘,如果不是怕他们难过,如今这一切不做也罢。
关门的声音响起,莫希却仍是怔怔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坚毅挺拔,与她记忆中的无数次相重叠,与她美梦中的无数次相重叠,若是没有他肩上那个该死的小太监,就完美了。
其实太子跟她解释,她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很清楚,不管这个男人对她有没有感情,都不会随便打破自己的原则。
他不屑解释,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恋人,他都不一定会这么做,何况她们并不是。他根本没必要跟她这么一个没有半点干系的人解释什么。
之所以这么做,大概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她刚才提到了皇后娘娘,或许是她的话让他心里有了隐忧,怕她去娘娘那里告状,将刚才那一幕禀报给娘娘,到时候他会不会被责罚是一码事,小兮子却是留不得了。
一个太子,一个小太监,呵……
莫希无力地攥了攥手心,如果说看到刚才那一幕让她觉得震惊气愤,那么太子为了一个小太监就打破自己的原则,便是让她觉得止不住的悲伤难过。
房间里,明灭不定的烛火跳跃着勾勒出男人脸上立体的深邃,五官分明的棱角清晰地倒映在顾兮兮的眼睛里,她被他放坐在凳子上,就这么有些怔愣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药呢?”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淡淡开口。
顾兮兮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笑问:“什么药?”
“你是要本宫回去找那些太医来对质?”
某人彻底被噎了一下,知道被他发现已经是必然的结果,只好悻悻地袖子里的药拿了出来,委委屈屈地朝他伸着手。
君忆寒正准备伸手去拿,可是面前那只莹白的手却倏地一下缩了回去。
“太子,看在奴才尽心尽力照顾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把这药赐给奴才吧?”顾兮兮咬着唇可怜巴巴地道,“虽然奴才瞒着您是奴才不对,但奴才也是不想太子殿下为这些琐事烦心……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奴才这一次,好不好?”
她如此低声下气,哪里还有不好的道理。
只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抢她的药,之所以要她把药拿出来,只是……
君忆寒把手收回去,狠狠捏了捏眉心,“自己能回去吗?”
顾兮兮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的!”
说着就要站起来。
可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猛地被人按了回去,屁股重新贴回了那张凳子上。
“在这儿待着别动。”
扔下这句话,君忆寒就大步流星地朝外走了出去,白色袍角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微微荡漾,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优雅矜贵,出尘不染。
很快就有人进来把她扶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兮兮松了口气,把太医给她的那个小瓶儿拿了出来,慢条斯理地给自己上药。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那个男人刚才想干什么,不管她是一厢情愿也好、自作多情也罢,但她就是觉得,他好像是有替她上药的打算……
所以她才会说那样的话——在明知道他不可能跟她计较一瓶药的时候,还说那样的话。
其实只是想离开他的寝殿而已。
她不想那样,尤其不想在清楚地知道他跟莫希有多般配的时候,还承受他那般照顾……
她会觉得心里难受,说不清楚的一种难受。
一边希望能够达成所愿,另一边却又拒绝与他靠近,顾兮兮觉得自己快疯了,自己好像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面冰山一面火海,走到哪一边都是错。
或许是她心里太乱,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没轻没重的,一下子就扯到了伤处,疼得她嘶的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这么多年,顾兮兮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处于最底层,做着伺候人的事儿。她也早已把幼时被爹娘抱在怀里的记忆深深地藏在了心里,轻易不敢想起。
她怕自己懦弱的会哭。
可是现下,眼泪好像一下子有些止不住似的,蹭的一下涌了上来。
身体往后一仰,顾兮兮用力在自己的床上捶了一下,紧紧闭着眼,才没让泪水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个什么劲儿。
爹,娘,兮兮好想你们……
第二天早上,顾兮兮在御花园里碰上了君风暖。两人看到对方憔悴的样子,皆是一怔。
“兮兮,你怎么了?”
“公主,你怎么了?”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顾兮兮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脸道:“昨晚没睡好,这不就立刻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了……公主你呢?你这又是怎么了?”
君风暖也跟她似的笑了笑,“我也是,没睡好。”
若是换了平时,顾兮兮肯定会多问两句,只是现在,她被自己的事情搅得乱七八糟的,一下子也没看出君风暖的异样。
点了点头,便道了声:“那公主一定要好好休息才是。趁着今日没什么事做,回去补个觉。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让人点上安神的熏香,应该会好很多。”
君风暖眼中透着点点安慰,真好,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都有这样一个好朋友,好妹妹。
“好,我知道了,放心吧。”
拍了拍她的肩,君风暖又道,“你也得好好休息才行,瞧你这样子不比我好多少。要不要我去跟忆寒说一声,让你也……”
“不!”顾兮兮猛地摇头,然后尴尬地讪笑,“风暖姐姐,我真没事。”
君风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只得作罢。
告别了顾兮兮,她神思不定地走在去林府的路上,心想着怎么开那个口才比较好。
自从上次离开林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太傅了。
虽然太傅是因病告假,可君风暖总觉得,他只是想躲着自己而已。
面对自己这样身份特殊的学生,他一定既气愤又无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才会选择避而不见,好好想想这些事。
或许在她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辞了太傅之位,或者是想好了办法拒绝她。
反正肯定不会是好事。
这样的念头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君风暖克制不住,她绝不接受那样的后果,所以她今天一定要再去见见他,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林府的下人照旧欢迎她,她也照旧熟门熟路地摸了进去。
听人说他在书房,君风暖便又折了个方向,朝着另一边慢慢走过去。
越是靠近目的地,她心里就越是慌。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林靖宣没做他想,就道了声:“进来。”
大约是奇怪来人一直没有开口,原本正在作画的男人拧了拧眉,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个无声静谧的气流诡异涌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靖宣便凝了凝眸,玄黑深邃的墨瞳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异样,然后淡淡地唤了一声:“公主。”
他的冷淡,一下子就刺伤了对面的人。
“太傅……”
君风暖紧紧攥着手心,站在他对面,饱含着各种复杂情绪的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担忧、难过、委屈、还有种确认他无事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林靖宣被她看的不自在,轻咳一声,微微错开了视线,“公主今日来此,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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