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和江墨斗一个是玄山仙首,一个是坠青天宗主,彼此身后都拖家带口,拖得少年一举一动也束手束脚起来,哪怕明争暗斗也都是文质彬彬的。
几乎不见有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开干到对方喊爹才肯停下的时候了。
“那行啊。”
他盈盈的笑语未落,剑光便骤然划破长空:“只是有件事得告诉你。”
“一般来说打我的代价,都是要挨打的。”
“……”
其实江墨斗并不算一个好对付的对手,两人修为相当,叶非折也是凭着自己开了挂的神魂,强行压了江墨斗一筹,将他压着打。
但是打得很痛快。
叶非折想。
打完了以后,两人终于可以坐下来平静地谈谈事情。
江墨斗不喜修辞,就这样直直切进来问道:“为什么你会对我明言祸世的身份?”
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见天日是最最好的。
“瞒不住的。”
叶非折抬头望天,仿佛透过始终一样的皓蓝天幕,看见了隐藏在天空之后的另外一个世界:
“就像你,已经算到了祸世的事情,难道我还能拦得住你算出来祸世是谁不成?”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江墨斗刚带了点自得之色,准备开口,矜持而不着痕迹地夸耀自己一番时,就听叶非折断然道:
“我能拦着你算出来,能按着你不让你算,还能打到你算出来也闭嘴不敢说话。”
江墨斗:“???”
这倒霉死敌???
叶非折说完以后,悠悠一叹:“但难道我能够像对待旁人一样对待你吗?”
江墨斗磨牙,冷森森笑道:“你也知道自己做法无耻,不能用到旁人去啊?”
叶非折恍若没有听见他的话,自若接口:“就算我能,我能防得住一个人两个人,防得住所有外人,我能防得住楚佑他自己吗?”
他身后的竹林中竹叶忽传来了一阵抖动声
抖动声十分轻微,若不是两人自恃入了大乘,耳目聪敏,是决计听不出来的。
江墨斗若有所思。
他意识到今天叶非折这番话不是说给他听的,竹林后面那个人才是重点。
他!就!知!道!
自己和叶非折永远不可能有坐下来心平气和讲道理那一天!
叶非折说:“没什么好说的,他是祸世,也是我师弟,他又没做错事,更没丢人到要我藏着掖着的地步,我有什么不好说的?”
“或者说你觉得我是应该义正严辞大义灭亲,还是应该低声下气躲躲藏藏?”
江墨斗一言不发。
他知道叶非折根本不是在和他说话。
也知道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忌惮祸世,都可以厌恶祸世,但叶非折不行。
叶非折可以在外人面前掩盖祸世的行踪,在外人面前掩盖祸世的归途,但是在祸世面前不行。
他是在跟祸世摊开他的态度。
随着风声止息,竹林间那阵反常的簌簌声也静了,两人再扫过去时,空无一人。
楚佑在玄妙峰的偏僻一角做下,哪怕迎面之风微微的凉,他的脸依然是发烫的,脑子依然是混沌灼热的。
江墨斗口中的祸世已经算不得什么。
楚佑脑中一遍遍机械又麻木的回想着叶非折所说的话。
“他是祸世,也是我师弟。”
“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楚佑心想。
就如同叶非折所说那样,自己是叶非折师弟,永远是叶非折师弟。
师兄愿意留着他,他便安安心心留在玄山,不让师兄担忧,去好好做他该做的师弟,不管不碰那所谓祸世。
如果碰了—
不,楚佑自信不会有碰的那天。
因为他不想让师兄名誉受损,左右为难。
也心甘情愿为玄山,为叶非折到流干最后一滴血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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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确认楚佑不在了,江墨斗方才木着脸看他,面无表情:
“利用我的感觉如何?”
叶非折坦言承认:“很爽。”
哪怕是隔世五年,哪怕是趁着失忆,他依然是说了自己当时想说又没有说的话。
已经很好。
“祸世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叶非折问他,带着很认真的神色道:“我之前说的不是假话,你要想先来打祸世,就先来打我。”
“你知道祸世是怎么来的吗?”
江墨斗猝不及防问了一句。
叶非折当然知道。
叶非折非但知道,还听神尊唠唠叨叨地复读了好几遍,一听到就生出条件反射性的逆反心理。
“事实上,每个世界都和人一样,人有生老病死,世界也有自己的劫难坎坷,我们所在的世界自然逃不过。”
“上一次,此方世界的劫难是深渊魔族。”
事关深渊魔族,叶非折当然是知晓的。
若说魔道对于仙道而言,仅仅是个似敌非敌,但又没有彻底撕破脸皮的敌人,那么深渊魔族完全不是这样。
他们依靠煞气而生,吸食血肉而活,吃得最多的便是活人,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个道理用在深渊魔族身上也是一样,更何况,它们还有吸食骨肉来晋阶的特性,从来少不了无辜血肉,白骨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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