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秉英希望粟正爱自己,像当初自己爱他一样;但他又不希望自己那么在意这件事,仿佛还很在乎粟正,还恨他不够深,还继续犯贱。
“宝贝~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闭嘴,”傅秉英说:“我不想听你说话。”
下了过山车之后,俩人找了一出长椅坐下,因为气氛的缘故没有坐得很亲密,像是两个不期而遇的陌生人,恰好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他们的对面,坐了一对小情侣,正在吃冰激凌。
一人一个双色球,一会儿换着吃,一会儿接吻。
粟正和傅秉英端坐着,像看爱情电影一样看着他俩,突然间粟正又想起来了,他得让傅秉英爱上自己才行。可他很快又丧气了,因为他连最基本的控制自己都做不到。
如果我无法控制自己,那么我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在哪儿呢。
当疑惑冒出来,粟正陷入了思考,他尝试压制住程序的控制,但程序太霸道,牢牢地控制住他的一言一行,他记起刚才傅秉英说他哭了的事,机器人怎么会哭,要哭也是粟正哭。这一点,给了粟正灵感,他猜测,自己在情绪激动时,情绪会突破程序的管制。
坐了一会儿,感应器感应到二人间气氛降至均值以下,马上启动了应急方案,迫使粟正主动搭话。
“宝贝~还要继续休息吗?”
“不了,”傅秉英想了想说:“你给我去买个冰激凌吧。”
冰激凌车不在这附近,粟正在脑海中确认了定位和路线,接过钱,问:“宝贝~你想要什么口味的呀?”
“都行。”
程序立刻搜索出傅秉英最喜欢的甜食口味排行。
准备好一切粟正出发了,他花了六分钟走到冰激凌摊,花了十分钟排队,一分钟拿到冰激凌,六分钟走回来,然后,他看见那张长椅上坐着别人。
“不好意思,请问您看见之前坐在这张椅子上的男人了吗?他穿着黑色的T恤。”
“没有,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没人。”
冰激凌有些化了,彩色的奶汁流到了粟正的指间,粘粘的,搞得他心烦意乱。程序自动接通了傅秉英的电话,发现关机了,打不通。
粟正有些急了,这里人山人海,看着很热闹,一团欢乐,但他满脑子想得都是傅秉英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程序也在飞快运转,企图找到一条能连接上户主的方式。可它毕竟只是一个伴侣形机器人,不是什么超级计算机,很快,粟正感到明显的后脑勺发热,紧接着他的动作肉眼可见的迟缓了下来。
他缓慢地走向广播站,期望傅秉英只是一不小心迷路了。
一路上,无数的人蜂拥而来,蜂拥而去,他被前往不同方向的人挤来挤去,冰激凌球也被踩在了地上。
最后他如愿来到了广播台,并且在那里等待了接近四十分钟。傅秉英没有出现,粟正要求游乐园查看监控,他们却说,只有等报案了,jing察才有资格查看录像。粟正漫无目的地在游乐园里走来走去,他逛过了每一个设施,来回逛,却还没有看见傅秉英,时间一久,他越发的紧张,生怕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需要充电的机器人,不断拒绝着低电量模式,持续寻找傅秉英。
直到他的日间票时间结束,不得不从游乐园出去,这时候他的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七了。
粟正身无分文,他站在游乐园门口,检索着从出口出来的每一个人,没有傅秉英,这时候他开始猜测会不会是傅秉英提前走了——但没有任何理由支持着这种可能性。
来是他要来的,怎么会提前走呢?
等所有人都散光,粟正再没有呆在这里的理由,他只好规划接下来的行程。没有钱,因此无法坐车,粟正在脑海里调出地图,打算走回去,反正机器人不会累,顶多是硬件磨损。他充满希望地想着,傅秉英可能只是有什么急事,可能是公司的事,所以先走了,自己应该回去等他,法治社会,不会出事的。
晚上十一点。
傅秉英眼神茫然地看着电视机,画面一闪一闪,时不时传出虚假的罐头笑声。他什么都看不进去,反倒是墙上的石英钟,秒针每走一步都听得一清二楚。
中午,他扔下了粟正,出于某种逃避心理。
回家路上他把车开的飞快,一路不知闯了多少红灯,仿佛粟正在身后穷追不舍。到家后,他谨慎地锁上门,改掉了密码锁,期望粟正在半路上因为失去电量就地死亡,成为一堆废铁。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心脏便成了一个容器,每一秒就是一滴水,滴答滴答,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他的心脏已经快要承受不了了。
他想去找粟正,他又不想。
他怕粟正出事,但又觉得没必要在乎。
咚咚咚!
傅秉英一惊,以为出现了幻觉。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傅秉英愣了一秒,然后飞快的站了起来,冲向门口,是粟正,粟正找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紧张,更不知道为何紧张之中还有高兴。
当门打开,眼前所见却告诉他,事实并非如他所想。
“洪安区派出所。”为首的jing察亮出证件,用烦躁地语气质问:“你是傅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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