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现如今不好对付!动武?人家有实力强悍能够跟金军正面硬撼的安东军;动文?人家张宝压根就不相信朝廷的任何话,只要他不主动自投网罗,朝廷就奈何不了他。就如同一只竖起了尖刺又将腹部紧贴着地面的刺猬,让人无从着手。
张叔夜、徐槐、陈文昭等人皆可算是朝中的俊杰,但由于朝廷自身问题一大堆,可利用的资源却又少得可怜。张叔夜等人空有屠龙之志,但却受限于自身窘迫的条件而无法实现预定的目标。
要说大宋目前最缺的是钱,但最不缺的,却也是钱。只不过那些不缺钱的是掌握着权柄的世家豪门,朝廷强大时,这些世家豪门自是俯首听命,可如今朝廷虚弱,这些世家豪门也变得不如以前听话了。
朝廷缺钱,只能盘剥百姓,却不敢过分招惹世家豪门。而世家豪门又多是吝啬之人,只要自己过得好,哪会去管外人的死活。早先大宋西军平定江南方腊之乱时就曾借机对江南的世家豪门下手,收获了不少的钱粮。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让童贯所率领的西军成了那些江南豪门的报复对象。
西军在江南的时候,那些世家豪门不敢轻举妄动,可等到西军奉命北上抗击辽国不利的时候,落井下石的便是那些江南豪门。
世家豪门不好惹!现如今的西军被朝廷零散的分布在河北各地,对外的理由是朝廷拿不出足够的粮饷供养西军,需要将西军安置到地方减轻朝廷财政的压力,但实际上西军被拆得七零八落,又何尝不是江南世家豪门的报复。
原来的西军就如同是一只攥起来的拳头,即便武力不及对手,也能给对手造成一定的伤害。而现在,整个西军就如同是一盘散沙,虽还顶着大宋第一军的名头,但真实水平早已大不如前。
为了弥补之前与辽兵作战的损失,暂时拿不出太多钱粮的西军便将主意打到了在大宋境内落草为寇的土匪山贼身上。通过剿灭安抚等等手段,将大量过去占山为王的草寇收入军中,但有了那些人,西军的军纪也就荡然无存了。
其实张宝还要感谢一下西军将士,若不是有那些驻扎在各地的西军祸害当地的老百姓,张宝治下数州也接纳不到那么许多生活过不下去的百姓。与大宋境内那些饱受官府盘剥,兵痞欺压的生活环境相比,安东大都护府治下也就成了一块世外桃源,民心的向背也就自然而然的偏向了张宝。
百姓最注重的还是自己眼前的利益,他人的传言,百姓在不危害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也乐于以讹传讹,可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时,百姓就会本能的相信自己的亲身经历。安东大都护府治下与大宋治下的生活已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气的说,现在就是让那些已经定居在安东大都护府治下的百姓离开都不会有人选择离开,这不是几则谣言或是诋毁一下张宝就能达到目的的。
说安东大都护穷兵黩武,治下百姓生活困苦,但有了大宋治下百姓的鲜明对比,这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至于传言张家家主荒淫无道的,看看张宝如今才娶了几个媳妇,对比那些所谓的名士,又有几个家中不是妻妾成群。
百姓不傻,只不过是没有发声的机会,所以宁愿装傻。反正说与不说都不能影响什么,又何必非说出一些不让人爱听的,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麻烦的话。
张叔夜等人想要仿照当年朝廷对付狄青的办法来对付如今的张宝,那是大错而特错。狄青的情况与张宝那是完全不同。狄青虽是军中大佬,但所依仗的根本还是朝廷的支持,一旦朝廷中断了对狄青的支持,狄青也就成了五根漂萍,只能任人摆布。
而张宝与狄青最大的不同便是根本没有寄托在朝廷的手中。换句话说,狄青没有跟朝廷叫板的底气,而张宝有。狄青要是与朝廷叫板,不会有多少人去支持,而张宝却恰恰相反,那些决定追随张宝的人一旦见到张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们会十分高兴的站在张宝的身边。
朝廷习惯了以势压人,总是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所代表的是国家意志,别人只能无条件的服从。却忽略了张宝同样也是拥有国家级实力的对象,要说到实力的强弱,明显是安东大都护府更胜一筹。朝廷会屡屡在张宝手中吃瘪,最关键的原因便是朝廷并没有摆正自身的位置,总是习惯于以上位者自居,只要张宝的反应出格一点,朝廷也就跟着抓瞎了。
以张宝现如今所掌握的力量,想要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但张宝目前来说还没做好准备。倒不是没准备将赵宋取而代之,而是没有做好改朝换代后的安抚工作。大宋好赖也存在了百余年,民心稳固,在大多数百姓眼中,大宋是正统,即便张宝的安东军再强,也是属于臣子。以下犯上,往往总是会令人难以接受。
安东军不怕打仗!但没完没了的清剿也会让人受不了。更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宝想要争取做黄雀,却不稀罕当个只顾眼前的笨螳螂。放着正值强盛期的金国不顾,反倒跟“自己人”打得不可开交。大明就是这么玩完的!张宝可不想忙来忙去便宜了那帮通古斯野人。
这天下,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而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金国无疑是被张宝当做了捅向大宋的杀猪肉。一旦金兵南下侵宋,以目前大宋的实力压根就抵挡不住,而金人属于外族,难以得到宋人的认可。
到那时,朝廷无力挽回败局,民心自是也会跟着丧失,而张宝率领安东军力挽狂澜,名正言顺的接收大宋的民心,这不比冒着被人视为乱臣贼子的叛乱要强。
张宝不直接派兵进入辽国的南京道,一是瞧不上那个不顾大局,生死存亡之际还不忘了铲除异己的耶律定,二则是想要给金兵留下一条南下侵宋的道路。如今无论是海上还是陆上,张宝的安东军都具备实力抵挡金兵的条件。海上是不可能让金兵通过,而西京道更是不会允许金兵“借道”。张宝若是拿下了南京道,那金兵想要进入大宋就得绕一个大圈,直到抵达了吐蕃一带才能进入。
劳师百里,必厥上将军。金兵要是真绕那么大个圈,那真就是得不偿失。此时的张宝已经不打算替大宋担当什么北方屏障了。吃力不讨好啊,自己在费尽心思的为大宋北方安危努力,可身为受益者的大宋朝廷却在想法设法的算计自己。
这未免也太叫人寒心了!
张宝本就不是什么为了顾全大局而委曲求全的主,既然朝廷不识好歹,自己自是没必要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既然为了对付自己而去相信女真人那些白眼狼,那就让宋国君臣体验一把与狼共舞,与虎谋皮的后果。
爱过方知情深,醉过方知酒浓。不挨揍,那就不知道疼是怎么回事。已经决心也借金人之手教训不知好歹的赵宋朝廷,张宝自不会连金兵南下的最后一条出路都给堵死。既然认为金人人傻好骗,那就叫赵宋君臣认识一下骗人的下场。
南京道的安危,张宝并不是很关心,只要好好经营西京道,再加上海上、高丽以及登莱五州,安东军可以随时对金国发动反击,想要封闭金宋的联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张宝不在乎南京道的死活,但却有人在乎。早先耶律敖卢斡念在同族的情分上倾力支持南京道的耶律定,却不想好人没好报,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失去自由被软禁在了析津府。
吃一堑、长一智,估计此时若是再让耶律敖卢斡选择是否救援耶律定,耶律敖卢斡会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耶律定,大辽现任皇帝,别人可以不在乎南京道的归属,但耶律定却必须要在乎。辽国一共划分五道,上京、中京、东京三道已经被他那位“败家”的父亲输给了金国,仅剩下的西京、南京两道里的西京道也被安东军所占,要是再没了南京道,耶律定就只能选择跳海了。
一国之君,若是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那这个一国之君还当个什么劲呀。以耶律定为首的辽人都下定了决心要死守南京道
但没想到金国只是出了一招,便迅速瓦解了南京道众志成城的状况。就如三国赤壁之战时鲁肃劝说孙权抵抗到底时所说的理由。别人投降都没问题,唯独主公不能投敌。臣子投敌还有受到重用的可能,可君王投敌,能有个善终就算是万幸,更别说还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辽国大势已去,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点,灭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即便这次真的打退了金国的征讨,可依旧摆脱不了被金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命运。而且相比起现在,日后再抵抗金兵时恐怕南京道只能依靠自己生抗了。
除了耶律定没有选择外,此时听命于南京道的人里有大部分正在待价而沽。他们之所以没放弃耶律定,并不是耶律定具备多少领袖魅力,而是还没人开出让那些人心中满意的价码而已。当金国开出让人动心的价码后,总有人愿意为了自家的富贵博上一把。
如今奉命驻守析津府的辽国兵马分为两支,一支是以兀颜光为首,由大部分辽人组成的兵马,此路兵马驻守在北城,主要负责抵抗金兵的攻城。而另一支人马则是主要由汉人组成,为郭药师率领,奉命驻守在南城,负责监视在城外徘徊不去的大宋西军。
而这回出问题的便是郭药师的人马。作为一名出生在辽地的汉人,郭药师对待大宋自是不会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当然对于辽国,郭药师也没有多少感情。当辽国式微后,郭药师便有了另寻“买家”的念头。
一开始郭药师的选择是宋国,毕竟都是汉人,投靠了宋国也不至于被人当做异族看待。当然这只是郭药师一厢情愿的想法,历史上郭药师先是降宋,后又降金,其中就与赵宋朝廷在对待郭药师的态度上存在分歧。而现在,郭药师倒是不必继续纠结。兀颜光人马在城外一战击溃大宋西军的战绩,帮助郭药师彻底抛弃了不靠谱的大宋。
大宋不靠谱,希望找个靠谱买家的郭药师自然而然也就找上了安东军。可安东军对于郭药师的投诚却并没有多少兴趣,主要还是因为郭药师自视过高,开出的价码不能让安东军接受。明明就是一帮乌合之众,郭药师却不愿意接受整编,并且还狮子大张口的要求安东军拿出一笔数目不菲的巨款用来安抚军心。
张宝是有钱不假,但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拿他做冤大头。郭药师的人马又不是什么精锐之师,唯一的特点就是人多。郭药师要是拿那笔钱做遣散费,张宝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可偏偏郭药师要用这笔钱来收买人心,这就不是张宝能够接受的了。
也就是在安东军与郭药师的交涉陷入僵局的时候,金国蹦出来抢着做冤大头了。郭药师立马骄傲起来,放弃了与安东军的交涉,摇身一变就成了金国安插在析津府的一枚暗棋。由于兵力不足,驻守南城的辽国人马多是听命于郭药师。
而随着郭药师一声令下,悄悄躲过北城兀颜光所派斥候监视的一支金兵来到了析津府的南城外,在内应郭药师的配合下,完颜宗望一马当先的冲进了析津府,直奔辽帝耶律定的宫殿。
当得知郭药师暗中投敌放金兵入城的消息时,耶律定刚刚才躺下没多久。但等得知大势已去时,什么瞌睡也都醒了。急忙穿戴好的耶律定原本还想要与兀颜光汇合,然后合力突围,却不想他刚跑出自己的寝宫没几步,就被一名金将带着人给堵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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