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留守的赵云、黄忠、庞统、荀彧等人已在道边跪候半天了,见大军行到近前停住脚步,不明缘由却也不敢起来,直等到程闵与荀攸说完了话,队伍再次行进才算松口气,齐声呼号:“属下恭迎主公,贺我军得胜而归。”程闵脸上还是没有太多喜色,只是摆摆手让他们起身。赵云接管兵马在外扎营,群僚则跟着程闵进城回府,连郭嘉也抬了进去,暂时停在州府院子里的房。
洗澡水烧好了,庆功酒备下了,程闵却一概不用,站在房郭嘉的床前呆呆出神。他不歇着别人更不敢歇,所有人都直挺挺在一边陪着。庞统、崔琰、程昱对视了一眼,三人同时出班跪倒:“我等愚钝,阻主公用兵于前,又未能随驾驱驰,请主公重重责罚。”
三人这一挑头,顿时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所有反对这次远征的人都在请罪。程闵木然环顾,淡淡道:“起来吧,你们没罪。凡是阻我用兵之人尽皆有赏。”
不但无罪反而有赏,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缘由。
程闵语重心长的说道:“此番用兵乃乘危侥幸,虽然得胜亦颇艰险,不可以为常。至今想起白狼激战仍觉后怕,你等之谏乃万安之计,因此相赏。今后还望你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惜再不能闻奉孝之良谋了。”
“主公虚怀若谷,我等敢不尽命?”在场之人见他如此宽宏,又如此追念下属,无不动容,不少人都落了泪。
……
……
另一面,田畴、邢颙在林间研究着什么。
邢颙对着田畴道:“太尉大人一向爱才,如今兄长引路塞外乃平贼首功太尉大人定然有重赏啊!”
田畴摇摇头,指了指神道边的一棵树——那里栓了头小黑驴,驴背上还有个包袱,装着他出山带的所有东西。
“你要回徐无山?”邢颙不免惊讶。
“不错,马上就走。今生今世再不入世。”
“还是因为行军途中杀人的事?仗都打完了何必再计较那些?你所立之功有目共睹,太尉大人必定重赏啊!”
“我岂能靠出卖卢龙塞换取富贵?”田畴叹道,“仕途已非我愿,什么高官厚禄封侯晋爵在我看来便如粪土。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只想做个寻常百姓,回山里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不愿再趟这浑水了。”
“你以为想走就能走吗?”邢颙干脆把话挑明,“兄长引路之事天下皆知。你若不接受封赠,天下人定会说太尉大人有功不赏处事寡恩。关乎名誉,他岂能容你一走了之?再说幽州已平定,那山村也呆不住了,只要朝廷传令迁徙,你能赖在山里不出来?不信试试看,只怕你刚到徐无山,郡县政令旋踵而至,招全村之人迁居邺城,那时你还能如何?”
“如何……”田畴痛苦地低下了头,正如邢颙所言,他逃不出程闵指掌,“即便迁进邺城,我也只做布衣,绝不入仕为官。”
“说得轻巧,他必会想方设法拉拢你。你能躲得开吗?”
田畴明知避无可避,硬是把心一横:“实在躲不过还有一死!”
邢颙还想再劝两句,却见田畴神色决然毫无动容之意,叹息道:“咱们相交十余年,无论才学、智谋、品行小弟都甘拜下风,可你这宁折不弯的倔脾气就不能改改?就算你洁身自好,当官也不是坏事,未必与节操仁义相悖。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田畴连连摇头:“入仕为官是否与节操仁义相悖,那要看为谁效力。”
“为明公效力,光复汉室天下难道不好吗?”
“光复汉室天下?”田畴挤出一丝冷笑,“子昂贤弟,你并非愚钝之人。程闵究竟想干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吧?你是当真看不出来,还是自欺欺人不愿承认呢?”
“如今天下诸侯纷争,哪一路诸侯不是自立为王,只有太尉大人,始终不肯逾越一步,这难道不是要光复汉室的先兆么?”
田畴收起那副挖苦的表情,淡淡道:“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既然我不劝你回头,你也无需要求我留下。但愚兄给你一个忠告,日后在程闵身旁一定要谨慎小心。当初我叫你探探程闵品行,你糊里糊涂就保了他。”
邢颙吓一跳,讷讷道:“没你说的这般严重吧。程闵为了郭嘉可是哭了好几起呢,人性皆善,及不善者,物乱之也。”
“人是随境遇而变的。当初你我同在深山隐居,又怎知今日分道扬镳?”田畴话中充满惋惜。
一席话说得邢颙满心彷徨无言以对。
“话已至此,贤弟好自为之。”田畴解开绳索跨上驴背。
“且慢!兄长不给明公留封书信吗?”
“不仁者可与言哉?”田畴头也不回,只稍稍挥动皮鞭,那小驴便驮着他颠颠而去。
邢颙被田畴的话吓的战战兢兢,不过还是不得不回邺城交差。
程闵听闻田畴离开邺城,马上命赵云快马追之,送上黄金百两,既然田畴不愿为官,那就送上金银财宝得以嘉奖吧。
邢颙见我如此也终于放下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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