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清晨,薄雾濛濛中透着些许暖意,阳光,也是淡淡的。
利郎山,是君城南部最高的一座山,属呼和查山脉的分支,森林茂密,环境优雅,却有猛兽出没,君城也是因山而得名。
牛家村,是利郎山中的一个小村庄,村子不大,仅有几十户人家,村子西头,一座独门独户,种满果蔬的小院,便是属于胡狼老爹的。
胡狼老爹是个药农,医术精湛,村子里的人有个大小病情的都会找他给瞧瞧,他也很热心,根本不和乡亲们要钱,在村里人缘相当的好。
胡狼老爹家里只有四间小屋,一间卧室,一间厢房,一间厨房,一间厅,院落打了一个简易的厕所。
此刻厢房的床上,依着枕头,斜坐着一个人,他,黑色的长发结着血痂,脸上,满是狰狞到可怖的伤口,甚至还有淡淡的血丝渗出,左眼处更是一个窟窿,浑身多处缠裹着纱布,尤其是双手双脚,血迹斑斑,十根手指,十根脚趾全部溃烂充血,好不可怕。
那人披了一件麻布褂子,身上草草搭了件毯子,一只独眼望着窗外的阳光,心绪似乎有些彷徨。
来,来,哑巴,该吃饭了这个时候,,一个一米五左右,头发花白的老人端着一碗米粥走了进来,小眼睛眯眯的,挺着一个大大的酒糟鼻,大嘴巴,厚嘴唇,走起路来肚子上的肥肉跟着乱颤,别有几分可爱,他,自然便是小院的主人,胡狼老爹了。
床上的人,是胡狼老爹从乱坟岗子捡回来的,正正昏迷了七天才醒过来,虽是醒了,但从来不说话,不知是不会说,不愿说,还是不能说。胡狼老爹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叫什么名字,只好自作主张的叫他哑巴,他也没有反对。
转眼间,哑巴被捡回来也有半个月了,伤势在慢慢恢复着,人却依旧沉默,每天都静静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胡狼老爹的话,哑巴转过了头,独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来,张嘴,我试过了温度刚刚好,不烫嘴胡狼老爹笑呵呵地舀了一匙粥,递到哑巴嘴边道。哑巴也乖乖张嘴,吞咽着那也许并不美味的米粥,哑巴的眼睛湿润了,一滴泪水,自眼角无声地滑落。
怎么了哑巴,那里痛了,快让老爹看看!见哑巴流泪,胡狼老爹急了,放下粥碗,慌忙的要过来查看哑巴的伤势。
可是没等胡狼老爹查看什么,哑巴便已经抱住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泪水,如雨水般哗哗的向下淌。
哑巴哭的像个孩子,那样的歇斯底里,那样的肆无忌惮,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愤懑、不解、痛苦都哭出来,都宣泄出来一般。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轻轻搂住哑巴,抚着他的头,胡狼老爹疼惜的到,眼圈已经红了,老爹也是很心疼哑巴这个孩子的。
哭够了,哭累了,良久之后,哑巴才渐渐的平静下来,偎依在胡狼老爹的怀里,竟然睡着了。
可怜的孩子摩挲着哑巴带血的长发,胡狼老爹叹了口气,我会照顾你的。边说,他边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为哑巴盖好毯子,从始至终,动作都是那样的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怀中熟睡的人儿。
月亮升起了又落下了,太阳落下了又升起了,直到第二天接近正午的时候,哑巴才醒过来,这期间,胡狼老爹就这么一直搂着他,一动都不曾动过。
哑巴,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怜爱非常的,胡狼老爹说,梳着,还宠溺的摸了摸哑巴的头。
谢谢,爷爷颤抖着嘴唇,哑巴说道,声音沙哑干涩异常,话语更是因为口中没剩几颗牙齿而有些不太清晰但,他毕竟是开口说话了。
不用谢,些什么老泪纵横,这一刻,胡狼老爹老泪纵横而下,哽咽的说道,心中却是又欣喜又难受,他,难以想象,哑巴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好,大恩不言谢,我听爷爷的。哑巴偎依在胡狼老爹的怀里,眨巴了一下那只独眼道,很柔和。
哑巴,哦,不是,你叫什么名字?很是顺溜的叫了声哑巴之后,胡狼老爹才感觉到不对,人家都开口说话了,哪还能叫哑巴,老脸一红,有些尴尬的问道。
我叫莫志异哑巴哑着嗓子说道,爷爷还是叫我哑巴吧,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胡说,哪有人喜欢叫哑巴的?笑骂一声,胡狼老爹道:你叫莫志异,那我以后就叫你志异了,你呢,也别叫我爷爷,老汉我可没那么老,听着别扭,你还是叫我老爹吧,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微微笑了笑,莫志异很顺从,好的,老爹
呵呵,这才对嘛听到莫志异叫他老爹,胡狼老爹立即眉花眼笑了,不过片刻后,他板起了脸,十分郑重的道:志异,你实话和老爹说,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但做事不能太冲动,凡事都要考虑后果,为婆娘和孩子多打算打算
咳咳胡狼老爹朴实而掏心窝子的话却让莫志异岔了气,一阵尴尬的咳嗽后,他十分十分认真地澄清道,老爹,我今年刚刚十四岁,还没有婆娘,孩子。
提到婆娘这个词,莫志异就不由的再次想起了那艳若桃李却心如蛇蝎的小花姐。
莫志异还记得,那一天,那个女人让铁牛用烙铁将他的全身一寸一寸的烙烫了一遍,还挑开了伤口,撒上了盐巴,那时候,莫志异以为自己死了,可是他没死,当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胡狼老爹的家里了。
胡狼老爹说,是从乱坟岗子中将他捡回来的,对此,莫志异一开始是不信任的,他被骗的害怕了,他不敢轻易的去相信任何人。
他不知道在自己的意识陷入沉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少了一只眼睛,为什么会被毁了容,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的这步田地,但,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他也不相信任何人能够给他答案。
所以,虽然人是醒了,但是,他从来都不和胡狼老爹说话,也不和任何人交流,只是每日里默默的运行着丹田中重新滋生的那一缕弱弱的真气,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是的,他的丹田重新有了感觉,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相当可喜的消息。
虽然莫志异能够感觉的出来,自从中毒重伤之后,他丹田中的真气似乎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微妙变化,但,那又有什么呢,现在,莫志异只想尽快的恢复实力,然后去报仇,去找那个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占据着很重要很重要位置的女人报仇!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执念。
但,纵便是对全天下充满了不信任,但半个月来,胡狼老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呵护还是在莫志异那似乎已经被冰封的心中打开了一个豁口。
说起来,莫志异不过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孩子。
他八岁多随着武林神魔顾正武离开家乡,却又因为顾正武的猝然离世而自己一个人在九幽山生活了五年多,其实,他的心智还远远的不够成熟,他还太单纯,太天真,他涉世未深,并不真正懂得什么江湖险恶,也不懂得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他栽了,栽在了小花的手中。
这,是一个教训,血淋淋的教训,可是这样惨烈的教训对一个孩子来说却又未免太过于难以承受。
所以,其实他的心还是脆弱的,他潜意识里还是需要爱与呵护的。
在胡狼老爹的身上,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爷爷顾正武的影子,由是,在绷着脸绷了多天之后,他绷不住了,还是在胡狼老爹的面前露出了本性。
而胡狼老爹这一刻则是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一肚子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他的心在颤抖,在剧烈的抽搐!
很疼,很疼!
虽然也知道莫志异的年纪不会很大,可是胡狼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莫志异竟然年轻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是个孩子,他竟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子!
胡狼无法想象究竟要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够残忍到这种地步,残忍到可以如此灭绝人性的折磨一个孩子?哪怕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可以将人杀死,也不能如此的虐待折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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