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旷的飞机场,全是一对对的人,像她这样形单影只的没几个。
阮昔也不在意,走出机场之后给童诗拨了电话。
无一例外,还是关机状态。
她心里无比失落,不仅仅是因为沐意的事情,还有童诗下落不明,如果她一开始就通知了自己,恐怕事情不会闹成这个地步。
在她想找人的时候,却一个都找不到。
现在的结果,让她的心里很难过。
一时间,她最好的两个朋友,同时失去了联络,这让她怎么想?
就算身处繁华的大都市,也只会觉得无限荒凉。
与此同时,站在落地窗前的厉爵修正在打电话,“唐三,她已经下了飞机,你负责保护她的安全,我不要她出一点事情。”
唐三冷清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是那个小美人?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
总觉得他语气轻挑,厉爵修眉头一皱,忍住了欲出的警告,“希望你说到做到。”
打完电话后,他回到了厅内,唐老慈祥的目光一直看着他渐渐走近,这时才开口问,“和谁打电话呢?”
“和一个朋友。”
厉爵修淡淡地笑,接过佣人送来的茶,亲自送到了唐老的手上,“今天我本来是要带阮昔过来的,她临时有事回国了,唐老,您一定要见谅。”
“这次见不到,下次还有机会。”
他一年四季都在四处跑,行踪不定,也很少管这些义子们的事情,大方地摆摆手,“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下次一定有机会的。”厉爵修回应,“唐老……您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很好,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事吗?”
厉爵修不好再问什么,只得把这个话题打住,两个人谈了很久,直到唐老困倦了,厉爵修才适时结束了话题,亲自送他回房休息,管家一直跟着他的身后,这时候才轻轻地道,“厉先生,我们去外外聊聊,怎么样?”
他点点头。
外面是月朗星疏的天空,厉爵修走下阶梯,同管家一直走到了僻静处,才稍稍变了脸色。
“您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
“厉先生,千万别这么气。”
他做唐老的管家已经多年,深谙他的脾气,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他会一直瞒到死,只不过现在形势紧急,已经容不得他再瞒下去了,身为管家,他也很担心唐老的身体。
“您能不能劝劝他,不要再飞来飞去了,好好疗养身体。”
“唐老的身体真的……”已经不行了吗?
剩下的话,厉爵修没办法说下去,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底的混乱中,似乎摇摇欲坠,脸上的神情十分惨淡,管家不忍心看着他这个样子,又补了一句,“如果好好疗养,也许还可以多撑一段时间。”
“唐老……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他能够放下心事,真正停下忙碌的步伐,只怕余生的日子不多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停不下来的老人。
厉爵修怔忡在原地很久,只听着管家继续说,“虽然表现得不怎么样在乎,其实唐老真的很想再见一见阮小姐,实在是太可惜了。”
“是我的疏忽。”
“既然阮小姐有重要的事情,只能说天不随人愿吧。”
管家摇了摇头,“厉先生,唐老其它的义子,从来没有停止过盘算,您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冷冷一笑,厉爵修讥诮地回了一句。
“我不是他们。”
一句话,摘清了他所有关系。
就算唐老一美元都不给他留下,也不会让他有半点感觉,唐老有这样庞大的财产,却没有收获到那些义子们的半点真心,这是他此生最遗憾的事情……
管家欣慰地看着他,又说道,“怪不得唐老最喜欢和你见面。”
一年到头,总要见几次面。
其它义子就没有这个荣幸了,一年有一回都是好的。
每回见过,还要惹得唐老不开心。
“厉先生,你不要恨我这个管家多话,其实唐老很想你叫他一声义父。”
“……我知道。”
厉爵修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一直不肯叫,只不过是不想让这种义父义子的关系坐实……他不想表现出争夺财产的样子,他只想让唐老这一辈子活得舒心肆意,永远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
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坚持的了。
不管他想不想,其它义兄早把他当成了眼中钉,又岂是一个称呼可以改变的,他一直以为的坚持,瞬间垮毁。
虫鸣的叫声洋溢着种种生气,厉爵修站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外面传来了车声,庄园的保镖陡然被惊动,飞快地掠出去察看,由远及远的声音渐渐近在耳旁。
管家回来之后对他道,“厉先生,你要不要回避一下,孔先生和大卫先生来了。”
如果是以前,厉爵修就避开了。
可是现在,他还有什么好避的。
“不用了,让他们进来吧,不要把唐……义父吵醒,我去会会他们。”
帝炎大厦。
阮昔推开了门,意料之中的冷清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地的黑暗侵蚀着她的心里空静的那一角,她默默地走进室内,打开了所有的灯,可以让光亮驱散心里的阴霾。
往桌上摸了一下,竟然摸到了一层薄薄的灰,证明这里已经有好几天没人住过了。
李沐意不在,童诗也不在。
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知道枯坐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声响,她像兔子一样跳出来,钻出了门外。
却看到一个瘦高的人影,直到看清他的脸,阮昔才露出失望的神色,花花公子的权晨站在电梯口,目光直直地看过来,冷嗤一声,“怎么了,看到我很失望?”
“是你啊!”阮昔难掩失望,“你来干什么?”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现在又摆这种脸?”
“你不是说不关你的事吗?”
不怪她没有好脸色,权晨的话那么寒凉,阮昔想起来就一肚子火。
权晨笑了两声,掩住喉咙里的不适低咳了几声,他为了李沐意的事情跑了一夜,嗓子干得快冒烟了,结果就是被眼前的女人训一顿,不免也太不值得了,“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知道的话,跟我来吧。”
说完,人就走了。
看着他的人消失在电梯里,阮昔半信半疑。
两秒钟后,咬了咬牙跟上去。
她一头雾水像没头的苍蝇,根本无从下手,至少权晨比她知道的多……不管他的风评怎么样,到底是可以值得信任的。
这么一会儿,天气比先前更冷了。
下楼后,阮昔被寒风吹得头发晕。
花花公子走在前头,发现她的脚步略慢,顿了一下脱下了外衣,阮昔挣扎了一下,被他用力地盖在了身上。
“我不冷。”
“不冷才怪。”
相撞的视线火花四溅,阮昔忍住了心头的愠怒,知道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权晨固执起来也是不听人言,她还犯不上现在和他动怒,不吭一声地跟着他钻进了车里,权晨大秀车技,在空荡荡的街上飙着速度一路狂奔,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头还在轻颤。
不由得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是想知道缘由吗?”
“沐意到底惹了什么事?”
权晨轻微沉默了一下,“你们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多管闲事。”
“什么?”
阮昔摇摇头,“李沐意从来不出帝炎大厦,一天到晚呆在电脑室里,她能管什么闲事?”
“小昔昔,你太天真了。”
男人转头看她一眼,“还有那个童诗,也和你一样的天真,知道李沐意被关禁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杜园的麻烦,理所当然被当成人质扣了起来,现在的处境恐怕不妙。”
听了,阮昔浑身一颤。
“会有生命危险?”
“也许……”
有时候权晨真不知道她们的脑子是用什么构造的?明明只是一件小事,究竟被弄得这么麻烦,现在倒好了,一个被帝炎关了禁闭,一个被当成了一个人质,还有一个一头雾水,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不清。
这就是他们多年来在帝炎学到的东西吗?
“你不用摆出这种脸!”
阮昔冷斥,“我相信她们不会做错事。”
“错事的定义是什么?”手下的方向盘转得飞快,权晨的声音在空间里好似游离捉摸不定,“什么叫错,什么叫对,帝炎也让我们做过不少杀人放火的事情,你觉得哪件是对的,哪件又是错的?”
“不!帝炎是道义行为。”
“呵呵,你真是天真。”
睨了她一眼权晨竟然还有时间掏出烟点燃,“你真是太傻了,帝炎严格分析着每一个人的性情特点,在你所谓的以为做理所应当的道义事时,有没有想过,人命神圣不可侵犯,损毁一条人命本来就是一件违背自然的事情。”
阮昔呆住,“那你又怎么样?”
“是啊,我不怎么样。”
这是权晨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在和阮昔说话,“因为我懂得,弱者和强者的区别,我清楚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并且永远不会后悔,也不会挟制着道义去堂堂正正,我做的就是污水沟一样的事情,我不会自我踱上金光,让别人去崇拜。”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
阮昔心里无比震惊,与其说震惊权晨所说的这些事,她更惊讶于他把自己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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