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动,那会累连她的、那就侍候不了她了。她是万蛊门主之女,她要的不是去侍候人,是被人照顾,要我为她为奴为仆、做牛做马……不,她说我这种祸根只做牛做马还算好了,她要将我像泥一样践踏,她要狠狠地报复君舜,报复我。她最爱的男人欧阳熙被毁了,死得太惨,她永远无法忘记,
她要我也终身痛痛。所以,她说,她得让我好起来。她给我下了苗疆特有的线虫蛊,那些线虫就种在我断了的筋脉上,在我身体里养着,爬着,母妃用药物控制着线虫爬行的方向,然后,那些线虫奇迹般地将我断了的七筋八脉接了回去。过了段时间,母妃奇异地瞧着我。而我也不敢多问。”
凤惊云说,“她是奇怪你的线虫蛊毒为什么还不发作吧。”
“是。”
“你身淬炼万毒,线虫蛊被你身体里自带的巨毒给毒死了。”
他悉心地用手抚顺着她长长的青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确是如此。原本,线虫蛊毒会爬得我皮肉、全身都是。结果,那些蛊虫竟然全死了。母妃有在我身上种了数种蛊毒,或许是我的身体太毒了,她在我体内种的蛊毒,一样也没有存活。所以,母妃才生气了。但是她一直压抑着怒气,我以为她不在乎了。
或许她真的不在乎在我体内种不活蛊毒吧。她一块一块地割了我的左脸,剜去了我那只正常黑色的左眼球。到十岁的时候,她原本是要杀了我的。若是那时的我死了,母妃应该就回到万蛊门吧。也不,只要君舜不死,她不会回去,她要杀君舜。
可惜,她在皇宫的时候,君舜控制了她的自由,严密的软禁控制,她傍身的毒物被搜走、功力被药物压制无法施展,君舜防她太严,在宫里,她杀不死君舜。后来离开皇宫之后,她能接触到毒物了,君舜却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她依然杀不了她最恨的男人。我不知道,母妃最恨的究竟是我,还是君舜。每一次,她看到我,明明那么温柔,明明美得不可方物。我却无时不刻地感受着,泡在她滔天的恨意里。她总是对我说,她已经死了,她的心早已随着心爱的男人欧阳熙而死去。”
“可惜……”凤惊云说,“我没见过你母妃。”
他一挑眉,“你想见她?要是你想,我把她的尸首从地下挖出来让你看看,她死了那么多年,估计只剩骨头了。还是不要看了。”浓黑的俊眉微微蹙起,“你怀了宝宝,不宜看那些东西。”
“我不是想见她,她要是活着,我会将她的皮一层层的剥了,将她的血肉一块块割下来。”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简直是女人中的败类耻辱!
他笑了,笑容邪气莫测,语气揶愉,“心疼我了?”
看他还笑得出来,她很严肃,“废话。”
“母妃的皮肉早就腐烂了,不能剥了,要是你不甘心,我命人把她的骨头挖出来让你一截一截地剁了?”
“还是算了吧。我们的宝宝不想看到。”她是想将夜雁离的骨头戳骨扬灰,既然当年君寞殇给夜雁离留了一具全尸。那么,对于一个逝去的人,她没必要再去刁难。
“我就是这样一个弑母的冷血之人。”他邪魅的瞳子里连一点在乎的情绪也没有,“曾经的我,渴望着母妃给予一丁点儿的温暖,直到她死,我都等不到。我一直隐忍,必需杀了她,到我十岁那年终于有能力的时候,我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击即杀。因为我输不起,一但她知道我有丝毫的反抗,知道我有内力,她更是容不了我。我若杀不了她,那输的是我的命。”
叹了口气,他拥着她,心中蓄满了暖意,“我的世界从来都在最深、最阴暗的地狱底,我以为我永远也爬不出来,但凡见过我的人,哪怕我当年只是一个孩童,没有人不畏惧我,因为我在世人眼里是妖孽,路过好多村子,他们认为,只有杀了我、烧了我,他们才能平安地活着。世人越是想我死,我越不想死。母妃死在了我十岁的生辰,那天,原本是她要剜去我仅存的右眼球的日子,那天,原本是她要将我一块一块地分尸的日子。”
生辰对于他而言,是一个恐怖的梦魇,一个灰暗的死亡日。而数月前,他生辰那一天,他来找她。为她亲手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尽管当时的他下厨手艺很差,食物太难吃,她仍旧感受到了他对她的特别。
如今,她更是感受到了当时的君寞殇对她,早已爱根深种。
“你的命是我的。”她说。
他霸道地笑了,“惊云,你说反了。”
“以后,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这是她凤惊云的承诺。
其实现在的他,百毒不侵,内功高深莫测,又半壁江山在握,世间已经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他能保护想守护的人。
曾经,他从来不觉得,他冷硬得麻木的心能驻进哪个女子,除了杀人,他不会保护人。
而她,是他唯一要爱护的女子。
还有……他的孩子。
他至爱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
他的至爱竟然想着保护他。
尽管他不需要她、或者任何人的保护,她的话,还是让他动容不已。
天底下,连男人都畏惧他,更别说女人。
他只是紧揽住她,似要将她生生地镶嵌进血肉里,再也不要分开。
彼此相拥,她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初识的时候,因为他修练的天煞邪功的特殊,他是个连心跳都没有的人。无意中喝了她的血、在荒岛上,他又被她逼着喝了她的血。
他的脏腑已经有了体温。只是他的身躯还是冷的。
只要再多喝点她的血,喝很多,他的体温就会恢复正常。
她没有提这一点。
因为她的内功散了,刚才服下他给的珍贵丹药,感受内力又开始慢慢凝聚。只是凝聚得依然很慢、很慢。似有若无。
她中的蚀心蛊毒还未解,为了孩子,她不能失血。
就是她没怀孕时,他都不肯喝她的血,她现在有孕在身,他肯定宁愿身躯冰凉,也不会伤她分毫。
也罢,等将来宝宝平安地生下来了,她再想办法让他喝她的血,慢慢恢复体温。
夏秋的时候还没那么明显,冬天了,在他怀里久了,她倒是无所谓冷点,可是真怕肚子里的宝宝受不了。
明知现在该离开他冰冷的怀抱,可她舍不得。
原来,当一个女人陷在爱情里,即便冷情如她,也会感情用事。
他冰冷的体温顺着肌肤相贴,给她带来了凉意。
还好床炕是热的,不然真是非冻死不可。
雪花纷飞,大雪飘飘。
京城郊外的一条岔路口,君佑祺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大骏马站在路口望着前方两条宽敞的官道。
由于是京城近郊,哪怕大雪天,依然有不少行人与路过的马车。
沿路官兵设卡搜找着凤惊云与君寞殇。疑似君寞殇手下的人,也统统抓起,误抓了不少人。
园子也骑着一匹马与君佑祺并行,他拱手,“皇上,整个京城郊外都快翻过来了,没有找到凤四小姐与君寞殇的踪迹。”
“朕方才得到消息,君寞殇撤兵后根本没有去凤祥国,而是一直潜伏在京城寻找凤惊云。以他的聪明才智,要是事先就潜伏在京城布署,哪怕朕设下天罗地网,他也能顺利撤离。方才探子来报,很多朕的追捕、杀戮布署,不但被他手下的人攻破,朕布下的人马,倒死得一个不剩。”君佑祺深沉的眸帘中闪过怒焰,终是微微地扯开了唇角,那不是笑,那是讥诮,“朕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居然丢着江山不管,在京里寻找一个女人。早知他不在凤祥国坐镇,朕应该趁机收复被他抢夺了的另外半壁江山。”
“皇上,现下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收复江山的时机过了。好在……”他这回是真心地笑了起来,“另外的半壁江山,终归是朕的。”云儿怀了他的儿子,现在君寞殇那边还没传来愤怒之类的消息,想必,以云儿的聪明,已经将他君佑祺的儿子栽赃给君寞殇了。
“天下……终归是我君佑祺的。追鹤道长那个老匹夫,还说什么祁天国的江山必需由长子继承,否则会生灵涂炭、江山不保。我君佑祺排行第十,还不是坐享了江山!”他猖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延绵数里,无数官兵整齐地列队尾随,听到皇帝的笑声,齐声震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君佑祺狂笑越肆,不知道是猖狂登上了江山帝位,还是笑他又一次地失去了凤惊云。
他心里很清楚,既然君寞殇一直在京城,那么,君寞殇此次抢走凤惊云,一定是做了万全的部署。
哪怕将领地翻过来找,估计也找不到凤惊云的踪迹。
他太爱云儿,万般不舍她回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何况,那个男人,还是他恨之入骨的仇家。
可他没有办法,不得不如此。
笑容虽然猖獗,他的心却在滴血。
没有人能懂他君佑祺的痛。
没有人懂!
敛了笑痕,一袭紫色锦衣华袍的他玉冠结顶,似笑非笑,又恢复一派贵气潇洒的模样,“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凤惊云与君寞殇找出来!”
“是。”园子听了命令。
君佑祺想了想又道,“对君寞殇格杀勿论,千万别伤了云儿。谁伤了凤惊云,朕诛他九族!”
“是。”园子又次颔首。身后隔得近的所有官兵听到了皇帝的话,全都吓得寒毛直耸。
谁都知道凤四小姐被君寞殇掠走了,要从君寞殇那个大魔头手中抢人,根本无人做得到,何况,还不能伤到凤四小姐。
诛九族可是灭族大祸,谁人敢冒险?
宁可办差不力,最多自己掉脑袋,也没人想连累家人、族人。
于是,找君寞殇与凤惊云,表面热火朝天,暗地里却睁只眼,闭只眼。
一连两天,一点成效也没有。
两天后,离京城两百里地,官道旁的一家栈里,那是前往苗疆的方向。
君佑祺独自站在栈三楼的房窗前,看着外头大雪纷扬。
他的大掌伸出窗户,晶莹的雪花落在他宽大的掌心,雪花遇热慢慢地融化成水。
“云儿,你在哪里?朕想你……朕想你了。”他痴痴地低喃,“我们的孩子还好吗?你怀着朕唯一的子嗣,不可以有半点闪失、绝不容有失。”
园子敲了敲门走进房,恭敬地于他身后单膝跪地,“皇上,两天来不但没有找到凤惊云与君寞殇的踪迹,反倒是我方派出找寻的人马被君寞殇手下的人耍了、蒙骗了,徒劳无功,再这样下去……也是无果。”
“无妨的。朕要的就是这种结果。要保住云儿肚子里的孩子,必需去苗疆,苗疆一行,凶险万分。而君寞殇,是万蛊门主夜月天唯一的外孙。就算到了苗疆,夜月天也未必会交出蚀心蛊的解药,看在他唯一的外孙的份上,那就不一样了。所以,朕再恨君寞殇,为了孩子……最好等君寞殇帮云儿拿到了解药,他再死。”
“皇上设想得周到。”
“朕决定表面上让君寞殇以为是寻找他们,实则暗中护送云儿前往苗疆。”一卷圣旨丢到园子手上,“此乃朕拟好的旨意,朕不在的这段时间,不公开朕的去向,朕已派亲信代朕暗中助管江山。”
园子有些担心,“皇上,此举怕是不妥。您刚登基不久,若是此时离宫太久,怕是宫廷会生出不必要的变数。既然您让凤四小姐欺骗君寞殇,她怀的是君寞殇的孩子,您不如就让君寞殇去陪凤四小姐拿解药,您坐镇江山。君寞殇不在凤祥国,您趁机挥军攻打凤祥国……”
“朕想过这个问题。”他手中递出一张信笺,“上头的字迹清丽秀雅,气势如虹,是一手绝等的好字。”
园子接过看了,愁上心头。
君佑祺苦涩一笑,“是云儿亲笔写的,派了人暗中给朕送来。她说,不允许朕那么做。否则……她没有继续写下去。朕知道信笺上未完之意,是朕真敢那样,她会拿掉朕的孩子,给朕来个鱼死网破。是不允许,而不是跟朕商量。她没有写完,估计也是怕万一信笺落到别人手里,会被人看出什么。”
“皇上,您已经得到了半壁江山。凤四小姐怀的孩子,她没在信中多说什么,看情形,君寞殇已经认下了孩子。另外的一半江山,迟早都是您的。更会是您的骨血的。”园子满怀忧心,“小的觉得,没有什么比凤四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
“是啊。”他伤感而又喜悦,“别人不清楚朕的情况,你与方平之大夫是清楚的。朕真是感慨,身不由己得让自己的儿子认仇人做父。朕太无奈!不论如何,朕都喜悦、总算有了后嗣,让朕抢夺江山、争霸天下,有了意义。朕要的又岂是另半壁的凤祥国,朕要整个天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朕不急的,已经部署谋划了那么多年,朕有的是时间慢慢争。云儿向来说得出,做得到。朕不能冒险,朕真的不能失去唯一的孩子。”
“皇上您顾虑得对。”园子清楚,要是主子再没了这个孩子,那真是比死更痛苦。
“坐镇祁天国,朕也不能攻打凤祥国,那么,朕不如好好护着心爱的女子,护着朕的孩子去拿解药。”他还是不放心的,“朕也怕哪天君寞殇识穿了朕与云儿谋骗他的计谋,朕要保护云儿与孩子。”
园子沉默,“您心思如雪,看事向来通透,小的方才的建议莽撞了。”
“朕不怪你。”君佑祺望着窗外大雪飘扬,“朕安排助管江山的各大势力、首脑,哪个不安份,朕已安排了死士,不安份的就得死。暂且不会出什么问题。朕是孩子的父亲,孩子有危险,朕要去给孩子找解药。也不知道云儿现在走到哪儿了?君寞殇有没有好好地对她?她有孕在身,天寒地冻地,路又远,朕真是好担心她……”
“皇上放心,凤四小姐一定会照顾好她自己,会顾好宝宝的……”其实园子也很担心主子的孩子,为了主子,就是让他园子死一万次,也一定要保护好未来的小主人。
此时,大夫方平之背着药箱进了房里,拱手一揖,“参见皇上。”
“免礼吧。”他的‘根’废了,经过这么久,伤势与‘根’已经全好了。只是当初伤势太重,整个脏腑被击碎,落下了容易咳嗽的毛病,而他的根与血肉再相连彻底长拢,已经好了,却再也无能人道了。
切了再接回去,又岂能如初。
再也不同了。
废了、彻底地废了!
除了不用像太监一样地蹲着尿-尿,除了是个摆设,还有何用?
已经不是男人了。
君佑祺明漆的眼里是深沉得想死的痛楚。
他的‘断根’当初是人的筋脉为线缝好的,伤好了,就得拆线了。
君佑祺一脸阴沉地望着窗外,眼中盈着的不止是痛楚,更是滔天的愤恨!
霸天岛上那被切、被打得濒死的一幕又一次地浮现在他脑海。
每一天、每一晚地折磨得他睡不着觉,折磨得他在梦里将君寞殇分-尸、残-杀了无数回。
双拳如铁般捏握得指甲掐进肉里、掐进骨头。
好恨好恨!
他要君寞殇那个妖孽偿尽他君佑祺受尽的痛苦的百倍、千倍、万倍!
为什么君寞殇那个邪孽不但没有死,还能抱着云儿亲亲我我。
云儿说爱君寞殇,她回了他身边,君寞殇一定会‘碰’她、宠她,用身体要她……
砰!
想到云儿被君寞殇压在身下,君佑祺嫉妒得几欲发狂,一拳重击在墙壁上,整个房间都动荡了,墙壁上多了一个拳头大的洞。
冷风从洞中呼啸着灌了进来。
外头的侍卫以为有刺,撞开房门进来,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被君佑祺一道掌风扫过去,进来的侍卫全死了。
后面的侍卫又上前查看,君佑祺吼了一句,“滚!”
大队侍卫退回原位待命。
园子与方平之吓得跪地,一腔也不敢吭,就连让皇帝息怒的话都不敢。
他们不知道为何皇上陡然发怒,还以为是该到拆线的时候,皇上怒了。
鲜血顺着君佑祺的拳头一滴滴地滴到了地上,在地上形成了一点点的小血圈。
君佑祺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整个人麻木不仁。
他努力地去想,君寞殇那个妖孽帮他养孩子,努力地想君寞殇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会气得肺都炸、气得死不瞑目……
好半晌,他心里总算舒坦多了。
不论怎么样也不能掩盖,君寞殇再丑陋、再难看、再不人不鬼,君寞殇是个正常的男人。
而他君佑祺,已经连用身体疼爱心爱的女子的能力都没有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至爱在他人怀中、于仇人怀中。
悲伤、苦楚、酸涩、凄凉、痛得剜心……
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感受。
一个时辰吧。
尽管房里有着暖炉,冬日的寒风从窗外灌进来,还是将房里的三人冻得直哆嗦。
确切来说,是园子与大夫方平之被冻得发抖,君佑祺就像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死人。
“皇上,申时了。”方平之冒死开口,“冬天天黑得早,拆线得花上一个时辰……”
“拆吧。”君佑祺走到连着厅的卧室,躺到床上。
方平之跟上,打开药箱,里头已经准备了药物、银针、银制的小夹子……
园子关上门窗过来打下手。
君佑祺脱了裤子,不知是太过伤痛、太过愤恨,他的心、他的身体都像是没有感觉了。
他一向有洁癖,不喜欢别的男人的筋脉连在自己身体,何况还是至重的部位。
方平之先给君佑祺的伤处抹了药,当初缝合当成线的筋脉露了出来,用银针挑助、用特制的夹子把线一点点夹出来……
偶有些夹不出来的,银针扎破血肉挑出来……
君佑祺真的是个很配合的病人,像个死人一样的躺着、不吭一声、不会痛、也不会死。
就是他越来越觉得生不如死。
至爱的女子不爱他,他当了皇帝又是个废物。
他不知道活着除了完成当初称霸天下的宏愿,除了复仇,还有何意义。
重要的残废部位传来的感觉……
是麻木的,有针扎、挑……
就像扎在没用的死肉上。
他想念凤惊云,想念他至爱的云儿。
疯狂地想念着他,清晰地感受到拆线的过程、直面地面对自己的残废,等于血淋淋地撕开他痛楚到埋藏的伤口,就像在他残废的伤处撒盐一样地至痛!他又疯狂地恨她!当时她不过相隔了五百米,若是她救了他,若是她帮他,他就不会这样了……
或许,他君佑祺永远都得活在对她又爱又恨、痛苦复杂的折磨中。
天暗下来了,拆线比预计地难,还没有拆完,一个时辰不够。
才拆了一半。
园子拿出两颗硕-大的夜明珠照明,整个黑暗的房间顿时亮堂堂的。
直到后夜半,总算挑出了最后一根当初缝合的线脉,君佑祺的重要部位一圈尽是脉线留下的细小孔眼,还好,其余的肉都长好了,所以,拆了线,接缝上去的根也不会掉。
拆完了线,方平之又帮着主子上药。上药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皇上,药上过了,细小的伤口,两天就能好。您就能彻底痊愈了。”方平之擦了一把因紧张冒出来的汗水。
“彻底痊愈?”君佑祺理好裤子坐了起来,“你在寻朕开心?”
方平之低首,“臣不敢。”
君佑祺阴沉的目光落在方平之低下的头顶,方平之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快被主子盯出一个洞了。
祺微叹了一声,“方大夫,当初就让朕那么死了,该多好。”
“皇上是万圣之尊,天下的黎民百姓还要您的带领,需要您为天下人谋福祉。您是微臣的主子,微臣就是万死,也要救回您的性命。还望皇上珍重自个的身体。”方平之满脸的诚恳。
“方大夫说笑了。”他讽刺地说道,“朕自己都是个废人,何以谋得了天下的福祉。祁天国有朕这样的皇帝,是黎民百姓的不幸。本来,朕是可以为天下的,如今变成这样,要怪,就怪君寞殇,是他毁了朕、毁了天下、毁了一切!”
主子的心该是有多痛?光是听着主子说话,都觉得主子的心已经完全死了,像死水一样沉堕。园子哽咽了,“皇上,您一定不要妄自菲薄。您还有希望的,您还有宝宝,您还有血脉,您的孩子需要您这个父亲。”
“是啊。”君佑祺的眼里又重燃了希望,“朕还有儿子。朕还有希望……不论如何,云儿怀了朕的孩子,朕与她之间有个共同的孩子,这一点,君寞殇是永远及不上的。”
园子与方平之不敢接话,也不敢说皇上想得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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