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珠帘一阵乱晃荡,穿得跟花蝴蝶一样花哨的郑惊秋猛地扑到炕前,又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正好和连玥保持了让人舒服的距离。
“哎哟,太子妃殿下,您瞧着果真要比前几日清减了一些。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怎么就能染了风寒呢?”
郑惊秋身上的香味熏得连玥直皱眉,不禁就往后挪了挪:“郑姬,你这身上熏得什么香?”
“这香还没起名字呢,是妾身和梨歌馆的女孩子们一起鼓捣出来的。太子妃,您闻闻?”郑惊秋说着就从身上解下来一个小香包,递给连玥。
连玥连忙往后头躲:“我不爱熏香。”
“哼,什么好东西不成,也拿来现眼!”樱珠阴阳怪气地刺了郑惊秋一句。
郑惊秋也不恼,笑眯眯地重新将香包给收了起来:“可见是妾身的不是了,竟然不知道太子妃有这样的喜好。妾身该打!回去妾身就送了好东西来给太子妃赔礼。”
连玥就笑道:“你好好收着你的东西,闲的时候过来陪我说说话就是了。”
吴碧水适时地上前给连玥请了安:“听说太子妃身子不适,妾身就和几个妹妹一同过来看望太子妃。”
连玥往她身后一看,见苏妇好竟然也过来了,便有些冷淡下来,掠过吴碧水,直接问那苏妇好:“苏姑娘,这是什么风,把你也吹过来了?我正染着风寒呢,苏姑娘的身子也不是什么结实身子,可千万不要被我给染上了,过后又要哭哭啼啼地跟人告状去。”
苏妇好的脸色就有些窘迫起来:“奴婢是专程过来给太子妃赔不是的。”
连玥冷哼一声:“苏姑娘哪里做错了,要来跟我赔不是?我可担不起苏姑娘的这份赔罪。我这东次间小,人太多了挤不下,苏姑娘还是请回吧。”
苏妇好就忽然跪在了地上:“太子妃殿下!求您饶了妇好这一回吧!”
连玥勃然大怒,猛地一下拍在了小炕几上,震得炕几上的茶杯子都跟着跳了几跳:“苏妇好!我一再忍让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我本不想与你计较,奈何你总是与我纠缠,我且问你,你到底居心何在,到底意欲何为!”
苏妇好已经开始捂着脸抽泣了。她本来就生得貌美如仙子,眼下泫然欲泣的样子更衬得她娇柔堪怜,倒显得连玥刻薄了。
“太子妃殿下,千般不是,万般不是,都是妇好的错。妇好自知罪孽深重,本不该存活于世。可妇好还有一个妹子流落在外,妇好走之前总要见见自己的亲妹子呀!太子妃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妇好这等小人一般见识。那日宴席散后,妇好和太子爷真的只是巧合才碰到了一起,并没有像太子妃您想的那样!至于为何与太子爷会在碧秋亭,是太子爷瞧着妇好穿得单薄,怕妇好着了风寒,因此才……太子妃殿下,妇好所言绝无半句虚言,还请太子妃殿下莫要误会了妇好和太子爷啊!”
连玥几乎要将一口银牙给咬碎,这是哪里蹦出来的妖孽呀!好一壶陈年绿茶!
可叹她上辈子是个军医,满军营里也找不到这样的绿茶,连朵小白莲都没有,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战经验,面对苏妇好,连玥觉得自己真是无处下嘴。
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欧阳铎一开始就要她远离苏妇好了,因为她根本就搞不定苏妇好啊!
珍爱生命,远离绿茶——连玥脑袋里瞬间就闪过了这八个字,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将桌子上的一壶上好的蜜枣茶全砸在苏妇好身上。
好在端午是个极有眼色的,这种场合根本就不需要连玥自己出马,一个端午就能搞定了。
只见端午厉声斥责道:“苏姑娘!在主子面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苏姑娘夜半私会太子爷,就算这件事情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只是说明苏姑娘变着法子跟太子爷邀宠就是了,我们太子妃何至于会生气?太子妃身份高贵,苏姑娘又是个什么身份?我们太子妃喜欢了,就和苏姑娘说说话,不喜欢了,苏姑娘连这院子都进不来!苏姑娘,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苏姑娘现在出去问问,就你这罪籍身份,莫要说和太子爷的侍妾们相提并论了,就连我们这些侍女,怕也不想和苏姑娘这种身份站在一起。不信的话,樱珠姑娘就在这里,苏姑娘问问樱珠姑娘去!”
妙啊!真是妙啊!连玥简直都要为端午鼓掌了!
端午这番话根本就不理会苏妇好牵扯进来的欧阳铎,而是直接从身份上下手。就是就是,她堂堂一个太子妃,吃一个连小妾都算不上的人的醋,说出去都丢人。就应该用身份压得苏妇好抬不起头来。连玥暗叹一声,到底她骨子里还不是个真真正正的古人,又是在军营里受人人平等那一套熏陶的时间久了,面对苏妇好这壶绿茶就压根没想起来要用身份阶级这一招。
除去这些,端午这招更妙的是把脾气火爆的樱珠给牵扯进来了。
樱珠本来就瞧不上苏妇好,上一次她的丫头杏儿和苏妇好起了冲突,心里那一口子气还没咽得下去呢,这会儿听端午来问她,嘴里怎么能有好话。
当下就冷了脸,冷笑道:“端午,你可别让她来问我!我担不起!当初咱们一同在宫里的时候,也都是一块儿玩到大的,这苏姑娘跟着她娘亲进了几次宫,来哄着咱们两位公主和县主玩儿,你也是在场的。人家那是什么人物儿,看着咱们鼻孔儿都朝天!这会儿怎么可能稀罕和咱们站在一处!哎呦喂,端午,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把我的名字和人家苏姑娘的名字放在一起说了,指不定人家心里面多嫌弃我呢!”
连玥低了头就想笑,原来这苏妇好和樱珠还有这么一段纠葛。
苏妇好就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不肯起来,连玥看得心烦,指了红玉和墨玉:“把她丢出去!这会儿看着外头儿的天色,怕是太子爷一会儿就要回来了,正好让苏姑娘去告状去!”
红玉和墨玉是自小儿就跟着连玥的,对连玥的话言听必从,两个人一边一个,就把苏妇好给拖出去了。
没了苏妇好在跟前儿,连玥觉得空气都一下子清新起来了,招呼了吴碧水、郑惊秋等人,脱了鞋子上炕,几个人凑在一处喝着茶吃着樱桃说闲话。
连玥就说到了欧阳铎这次进宫指不定是要将崔元秀给带回来住的事儿:“这还有几日就是咱们庆城公主的生辰了,这可是个大日子。庆城公主生辰过了之后,咱们府里就热闹起来了。”
连玥点了点郑惊秋,笑道:“你趁早将梨歌馆的女孩子们都操练起来。我瞧着那崔家表妹性子腼腆,咱们庆城又是自小儿在大洪寺长起来的,我家里还有个小妹子,那也是从小儿被严加看管的。这三个人凑在一处,可别到时候闷闷的没话说。你跟着教习,好好教教梨歌馆的女孩子们,也不拘什么戏了,那乡间的小曲儿听着就不错。倘若这三个丫头闷了,我这里还有个玩意儿让她们解闷儿。”
樱珠就快言快语地道:“奴婢记得庆城公主一张嘴可挑剔了,奴婢这一手造汤水的本事到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连玥点头,笑道:“可不是嘛。我还有用着你的时候呢。太子爷和我商量着,等咱们庆城住进来了,就在园子里办个游园会,把大公主、溧阳她们都请过来,也是热闹热闹的意思。”
吴碧水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性子活泼的郑惊秋和樱珠就不必说了,就连性子冷清的吴碧水和木讷的绿云话也多了起来。
正在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的时候,冬悦就进来了:“主子,太子爷身边儿的扫雪过来了。”
连玥就笑道:“让他进来回话。”
一会儿工夫,扫雪跟在冬悦身后进来,先给连玥行了礼。
连玥便问他:“庆城公主可送回去了?圣人怎么说的?有没有罚她?”
扫雪笑道:“怎么没罚?圣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蓬莱宫的人都给上了板子,尤其是范非,公主殿下就跑到皇后娘娘跟前儿哭。皇后娘娘去劝着圣人了,圣人才说,将这板子先记下,以后要是再敢撺掇着公主殿下犯错,就拉出去砍头。”
“就罚了这个?”连玥有些诧异,笑着对吴碧水几个人道,“圣人总这么宠着咱们庆城,都把她给宠坏了。”
扫雪跟着附和:“可不是?后来还是咱们太子爷提了一句,圣人才说,要将庆城公主禁足,等到了六月十四,再把公主殿下从蓬莱宫放出来。”
“这可把公主殿下给闷坏了!”端午笑着凑趣儿,“想来莲房姑姑能松口气了。”
“太子爷多早晚儿能回来?”连玥就问起了欧阳铎,“我这里还请了吴长史几个人说话儿,太子爷回来了,咱们也凑一块儿用饭。大家伙儿热闹热闹。”发生了昨天晚上那样的尴尬事儿,连玥才不想这个时候独自一个人面对欧阳铎呢,就假装对冲着她使眼色、眼皮都快抽筋儿了的端午视而不见。
“太子爷在后头等着表小姐一会儿回来呢。晌午的时候圣人留了饭,公主殿下那里也开了宴,请了大公主、溧阳县主和表小姐,并太妃娘娘娘家的几位小姐入了席。太子爷用了饭,就和圣人进了御书房,后来从御书房出来就去了重阳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表小姐就去给太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辞行,太子爷就带着表小姐出来了,因表小姐坐着马车走得慢,这才耽搁到现在,想来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连玥疑惑道:“皇后娘娘也允了表小姐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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