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快步穿过草丛,就见一个妙龄女子正侧对着她们,下身的衣裳被黑色的不明液体浸湿了一大块,地上也留下了一滩水渍。
女子双手叉腰横眉冷竖,使得她那张原本娇艳的脸变得狰狞可怖。
她身边还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似乎就是她话里的菊华。
只见菊华快步上前,钳制住了两人对面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
少女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双手胡乱挥舞,眼中带着愤怒。
“嘁,果然傻子就是傻子。”女子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拿着盛了小半的黑色液体缓缓走到了那少女面前,眼底带着嚣张的气焰:“叫吧,我倒要看看,会有谁来救你。”
见少女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竭力反抗,却依然难逃魔掌,连钰于心不忍,二话不说的就冲了上去:“住手!”
连玥下意识想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连钰这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好归好,可有时候也容易被人利用。她说了连钰许多次,可连钰都改不了。
连玥暗忖,怕连钰势单力薄,便快步跟了上去。
听见连钰的声音,女子惊讶的停了下来,瞥见她身后的连玥,女子便将手中的碗交给菊华,朝着连玥盈盈行了个礼:“妾身见过太子妃。”
连玥微微点了点头。
见那少女还被箍着,连钰立刻上前将菊华推开,朝少女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少女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一个劲的傻笑,扯着她的衣袖啊啊叫着。
连钰蹙了蹙眉,眉眼间染上了一抹忧虑。
连玥转头看向那名女子,淡淡问道:“不知柳姨娘在这做什么呢?”
柳纯裳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太子妃你有所不知,太守他这女儿啊——”
说着柳纯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这有问题!太守便把她安置在这园中了,怕她出什么意外,便不让她随意走动。但这药总得吃啊,所以便让妾身一日三次,必来这园中监督小姐吃药,这样身子才恢复得快。”
连玥了然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到菊华手中的碗上,不知那漆黑的液体究竟是什么,闻起来十分刺鼻,令人忍不住皱眉。
这柳纯裳说这是治病的药,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连钰皱了皱鼻道:“既然她不想喝药便不喝,你们何必逼人呢?”
柳纯裳抿了抿唇道:“二小姐误会了,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大夫说了,如果小姐不吃药,病情会变得越来越严重,所以妾身才……”
连钰将少女护在怀里,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
见少女眼睛湿润,懵懂的看着她,连玥收回目光,淡然道:“这次便算了吧,少喝一次无伤大雅。倒是你弄出的动静,若是把太子爷惊着了,那罪名你担当不起。”
柳纯裳眼底划过了一抹惶恐,忙附和道:“太子妃说的是。”
连玥缓和了脸色,朝跟在身边的夏衣使了个眼色,夏衣立刻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圆盒子,双手奉上。
柳纯裳诧异的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盒花香膏,洁白柔腻,更透着一股自然的芳香。
柳纯裳微微睁大了眼睛,这花香膏似乎不同于平时所用的那些。
“这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做着玩的,柳姨娘若不嫌弃,便拿去用吧。”连玥笑了笑。
正所谓打一棒塞颗甜枣,这种事情她还是懂的。
柳纯裳惊讶的就跪了下去:“这礼物太贵重了,请恕妾身不能收下。”
连玥唇角含笑的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道:“这有什么贵重的?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你就收下吧。”
“那……”柳纯裳抬头迟疑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笑道,“妾身就收下了。”
“嗯。”连玥笑了笑,将手收了回来,又道,“你下去吧。”
“是。”柳纯裳盈盈一拜,暗中瞪了眼少女,这才不甘的和侍女菊华一块离开了。
少女害怕的直往连钰怀里钻,连钰宽慰的拍了拍她的背,神情怜惜。
想到刚才连玥对柳纯裳好声好气的样子,连钰不禁瞪圆了双眼道:“长姐,你刚才不是也看见了么?那个柳纯裳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小姐好,背地里不知怀了怎样恶毒的心思,你为何要对她那么气?还给她东西!?”
“原来钰儿也对这方面感兴趣么?”连玥促狭的笑了笑,道,“改日我让人给你送几盒过去。”
“长姐!”连钰忍不住嗔道,长姐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
“钰儿。”连玥收敛了笑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干嘛?”连钰惊疑不定的看着她,那忐忑的神情顿时逗笑了连玥。
“钰儿,我知道你心底善良,所以看不过去,但柳纯裳是太守的人,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要收敛些。”连玥谆谆教诲。
连钰听得懵懂,却也明白了些许。
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中庸之道,即不偏不倚,折中调和的处世态度。尤其欧阳铎还是太子,这个位子看似光鲜实则暗流涌动,不知多少人觊觎,连玥身为太子妃自然要为他的大业着想。
连钰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看向连玥的眼神竟是透着一股怜悯,连玥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四望。
偌大的院子竟只有少女一人,其他伺候的人都不知跑哪去了,她只好和连钰带着少女往回走,只见两个侍女正坐在门口打牌,一脸怡然自得,压根没发现少女早就不见了。
连钰看得冒火,快步上前一把将她们手中的牌夺了下来,怒道:“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侍女震惊的站了起来,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少女朝连钰啊啊叫着,眼中带着关切和担忧,连钰心头一暖,摸了摸她的发顶,弯下身道:“吓着你了吧?”
连玥习惯了连钰的冲动,这会也习以为常了,走到那两个侍女面前,冷冷道:“小姐不见,你们还有心思在这打牌,看来你们也无心当差,不如本宫去和大人说说,把你们俩给发卖了?”
她第一次在人前自称本宫,学着欧阳铎睥睨一切的神态和语气,见两个侍女脸色发白,忙不迭的跪地求饶,连玥只能感觉到一个字,爽!
这两个侍女必定是看少女一个人势单力薄,是个傻子,又没有江中海的宠爱,等于是个棋子,对她无所畏惧,自然肆无忌惮。
连玥最痛恨的便是这种人,说起话来自然不气。
见侍女磕的额头都红了,连玥满意了,便道:“今天的事就算了,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下次如果再让我看见你们这么做……”
“奴婢们不敢了!”两名侍女连忙表忠心。
“嗯。”连玥神色淡然道,“现在把小姐扶进去歇息吧。”
她们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搀住了少女的手,扶着她缓缓往里面走去。
连钰看着少女单薄的背影愤愤不平道:“真是太过分了!”
连玥好笑的看着连钰,弯了弯唇角道:“欺软怕硬是大多数人的通病。”
她们俩慢慢的往回走着,心底都有着不约而同的隐忧。
现在她们在这还好,但若是日后她们离开了,那名少女的境况会不会变得更凄惨?
忽然想到什么,连玥停下了脚步。
连钰见状,也随之停下,疑惑的看着她道:“长姐,怎么了?”
连玥茫然的盯了她一会,摇头道:“没什么。”
或许是她多想了吧。
自从到天启来以后,她几乎每天过得都是刀光剑影的生活,遇到事情难免多想些。
她总觉得这事透着蹊跷,但一时间又想不通其中关窍。
两人来到大堂,欧阳铎已经坐在椅子上,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和江中海说着话了。
听见脚步声,欧阳铎转过头来,起身微微一笑道:“书云。”
连玥回以一笑,在欧阳铎身旁坐了下来。
江中海立刻朝侍女招手道:“上茶!”
茶水很快上来了,连玥微微抿了一口,茶水滚烫,她不禁皱了皱眉。
江中海笑了笑道:“是不是茶不合太子妃您的胃口?”
说罢他叹了口气,又絮絮叨叨说起黄河决堤泛滥得有多严重,严重影响到了宣州周边百姓的生活,朝廷下发的赈灾银远远不够,不得已他只能让人开了私库,然而依然是釜底抽薪。
“如今下官能拿出的最好的茶便是龙井了,这里环境不比忻州,还请太子妃多担待。”江中海朝连玥笑道。
连玥放下茶杯,淡然笑道:“大人多虑了,如今百姓受苦受难,吃穿用度自然都得从简,我只是怕烫而已。”
江中海被噎了一下,只得干笑。
欧阳铎此行带了大量银票,这会便商量着向宣州的一些米商大量购入大米,用来接济灾民。
黄河决堤,淹没了大量良田,农民颗粒无收,米商就趁着这个机会坐地起价。
这事反映到了诚和帝那,他便下了一道谕旨,限制价钱。
这样一来,米商赚不到钱,只能将大米囤积着,任着它发霉。而现在,听说太子要大量买米,众米商顿时蜂拥而至。
另一头连玥则雇佣了十几名厨娘,在太守府邸门口支起了大锅,将粥熬得稀烂,分发给所有灾民。
庆城一早便拉着崔元秀去逛了,连钰奇怪的四处张望,只见落叶簌簌而下,衬得这门口愈发凄凉。
这粥的香味可以飘出十里远,可奇怪的是,竟然看不到一道人影。
等了半天,连钰不耐烦了,不由嘟囔道:“长姐,为什么连一个人都没有?”
连玥蹙了蹙眉,也觉得十分奇怪。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慢慢有人现身了,然而竟无一人上前,只是在远处张望,脸上带着警惕的神情。
连钰无聊的踢着路边的石子,早知如此,她合该跟庆城她们一块去,也不至于无所事事了。
连玥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钰儿,去找兰章她们吧。”
连钰又是吃惊又不放心:“那长姐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