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吴春芳的笑脸凝固了,一脸不解的望着两人。
庆城和崔元秀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着吴春芳欲言又止。
吴春芳还不知道吴均筹的事情,所以她才能笑得这么开心。可她们这些知道内情的,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没什么。”庆城摇摇头,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崔元秀看着吴春芳不敢开口,她不擅长说谎,只要一说谎就会漏洞百出,所以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听到庆城这么说,吴春芳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凝重了许多:“兰章,别对我说谎,我看得出你俩有事瞒着我。”
庆城叹了口气:“嫂嫂现在在天牢里也不知怎样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吴春芳恍然,一贯的大大咧咧微微收敛,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太子妃的事我也听说了,相信太子妃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崔元秀点点头,泫然欲泣道:“嗯……”
这时欧阳铎带着人从不远处经过,看到她们微微颔首示意。
吴春芳受宠若惊的回了个礼,疑惑的看着欧阳铎身后的那些人。虽然穿着华贵,但似乎不是朝廷的人。
另一头,欧阳铎将赵秦殷他们带到了书房。
赵秦殷等人可谓十分委屈。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却突然被告知和太子妃勾结叛变,被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受了无妄之灾。
而有些官还趁火打劫,这些日子他们过得十分艰难,连正常的买卖都没法做了,每天就为这事到处奔走,可谓十分头疼。
还好太子及时出面,帮他们解决了一些麻烦,因而当太子说有事要与他们谈时,众人没怎么犹豫就来了。
欧阳铎把这些人召集到这的目的也很简单。
“我需要你们帮忙作证。”欧阳铎说着目光不留痕迹的滑过众人,平静而不容置喙。
他嘴上说是要他们帮忙,但谁都知道,这是必须帮忙的意思。
“那当然,”赵秦殷第一个表态,一边看了看众人道,“当初若不是太子爷和太子妃,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妃被人陷害,而且他们还将咱们牵扯了进来,简直欺人太甚,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这番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都情绪高涨起来,一边应和一边表态。
欧阳铎看着这番景象十分满意,他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现在就要看连玥那边了。
另一头。
连之祥看着头顶小窗投洒进来的微弱阳光,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们已经被关押许多天了,虽然诚和帝还没有说要如何处置他们,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离死已是不远了。
“父亲。”连玥唤了声,平静温柔的声音仿佛冬日暖阳,驱走了他心中的阴霾,令阴暗的牢房亮如白昼。
连之祥缓缓起身面对连玥,连玥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神色平静。哪怕她头发杂乱,衣衫也十分凌乱,却仍像在自己院中踱步那般安详,丝毫不见一丝焦虑。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可连之祥却觉得自己比起这个女儿还是稚嫩许多,若不是她三番两次的安慰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
通敌叛国,有几人能在这样的罪名下保持冷静?
连玥觉得连之祥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分析利弊,已是十分冷静了。
她不是不害怕死亡,只是曾经无数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她已是习以为常了,放在自己身上反而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连之祥看着连玥,眼神疼惜:“可惜就是连累了你,玥儿,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看到他眼中隐隐闪烁着的泪光,连玥心头一暖,勾了勾唇角微微一笑道:“我们会一起出去。”
连之祥讷讷着说不出话。
连玥才多大?即便再信任自己的女儿,可这种事……但看着连玥信心满满的神情,他又不忍心戳破。
这时两人身侧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连之祥侧头望去,神色顿时只剩下惶恐,“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臣……参见皇上!”
“嗯。”诚和帝冷淡的应了声,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连玥身上,神色愈发不好看。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连玥这么不讨喜?瞧瞧,小小的一个,气势倒挺足,在他面前竟敢不跪下,看来她是真的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狱卒一脸谄媚笑容,忙拿来圆凳让诚和帝坐下。
诚和帝舒服的坐下了,才又施舍了连之祥一个眼神:“起来吧。”
连之祥好一会才起来,双手紧紧贴着身侧,表情十分拘谨。
连玥神色淡然的看着诚和帝,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诚和帝似是有些无奈的开口了:“铎儿说你想见朕。”
“是。”连玥回道。
诚和帝上下扫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冷笑道:“证据确凿,你还要垂死挣扎。”
连玥不慌不忙,透过木栅栏和他对望,忽然笑了:“是不是垂死挣扎陛下您是最清楚的不是么?”
诚和帝有些迷惑的看着她。
方才连玥那一笑尽显自信,但平心而论,她的模样绝对说不上倾国倾城,笑起来也说不上动人心魄。他实在是想不通,铎儿为何会迷恋这样一个女子。
诚和帝只能将此归结于欧阳铎见的美人还不多,所以目光短浅上了。
“呵,你只管狡辩。朕答应铎儿来见你一面,现在朕已经来过了,也算信守了承诺,朕就不奉陪了。”说罢诚和帝起身就要走,狱卒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
连之祥蹙紧眉头,下意识去看连玥的反应。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十分冷静,唇角上扬道:“你请便,不过天启若是因此被匈奴攻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也只能归咎到陛下你身上了。”
诚和帝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看向她,眼神凌厉了许多:“你是在咒朕?”
“不敢。”连玥嘴上这么说,唇角却勾起了一抹微笑,摆明了就是挑衅。
诚和帝终于领教到了连玥气人的功夫,她能把你治好也能把你气吐血,偏偏你还不能说什么。
深吸了口气,诚和帝按捺住满腔怒火,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连玥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陛下你愿意和我好好谈谈了?”
诚和帝不想承认他被一个女子牵制了,可看着连玥自信的笑容,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心里没底,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连玥也不在意,闲适的靠在墙上凝视着他。
连之祥虽然不清楚连玥的企图,可也知道她敢这么做,必定是打算好了的,因而也没有出声。
狱卒在一旁看着两人对峙,满脸不解,只觉得沉默的氛围令空气仿佛也被冻结了。他不禁搓了搓双臂,然而在诚和帝率先开口之前,他也不敢说什么。
诚和帝知道连玥在想什么,连玥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先开口的人就等于失去了主动权,也就落于下风。
本来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但他已经在连玥面前败下阵过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连玥就更加无所谓了,反正她现在除了天牢外哪都不能去,站着也是站着,不差这么一会儿。
看着连玥那张嘴角微微上翘的脸,诚和帝恨不得将她的嘴掰开,但这还有连之祥在,还有狱卒在,他要顾全自己的面子。
终于,还是他再一次败下阵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诚和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看着连玥的眼神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从以前的慈爱,变得后来的怀疑、厌恶,再到现在的欲除之而后快。
连玥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是什么都没说,只轻描淡写道:“我要那几封信。”
“信?”诚和帝故作不解。
“指证我父亲通敌叛国的信。”连玥正色。
“好吧,朕现在就吩咐人拿来。”诚和帝说完朝狱卒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去办了。他闲适的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连玥。
她倒要看看,连玥还能耍什么花样。
信很快就被拿来了,连玥摩挲着有些粗糙的纸面,忽然觉得十分可笑。
连之祥这一生都勤勤恳恳的在为朝廷效命,可最后换来了什么?就这几张纸就决定了一个人在诚和帝心里的信任程度……呵。
看到连玥唇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诚和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连玥倒是没有让他多等,在诚和帝不耐烦之前便问道:“陛下,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诚和帝眼底划过了一抹疑惑,连玥这话简直问得莫名其妙:“这种小事你都要问朕?只要一看看信上的落款日期不就知道了么?”
“是么?”连玥低下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诚和帝忽然发现,其实连玥在思考的时候那种冷静理智的模样十分迷人,可那又如何?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将连玥铲除,就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改变自己的决定。
“但是——”连玥话锋一转,唇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冷笑,“如果这封信确实是在一两个月前写的,纸的痕迹会变浅,而且旁边还会有墨迹和尘物。但这上面的痕迹很深,而且还有墨纹。很显然,是有人在最近写了这封信,想借此来诬陷我父亲通敌叛国!”
连玥说起话来掷地有声,自信的姿态让人无法置喙。
然而诚和帝却是咬牙肯定:“你这是在狡辩!狡辩!”
难道要他承认是自己错了么?
“是吗?”连玥的态度很无所谓,诚和帝的态度对她根本没有一点影响。
连玥随手就掏出了银针套,从中取出了一根银针看了看。
诚和帝蹙眉,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问道:“你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毁灭证据?”
连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却明明白白的写着两个字——轻蔑。
诚和帝被震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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