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夏侯婴咬牙无语,靳歙即令人上来,用大绳子捆搏了他,再钉上枷锁,就要牵下去。赵高叫声“且慢,你欺本宦官是不?我审你不说是不?”上前对准夏侯婴面门就是飞踹一脚,夏侯婴顿时惨叫一声,口鼻流血,赵高哪肯罢手,转身拔出靳歙腰中的战剑,大吼道“本官这就让你去见大司命去。”怪叫一声,挥剑直砍夏侯婴头颅,只见得一股寒流劲厉,夏侯婴毛发拂动,微微合上眼睛,兀自等死,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口,赵高忽然一怔,犹如得到什么神异一般,硬生生将手中的剑收了回去,只是口中大骂;“先押了下去,让你这死竖子姑且残喘,苟且活上一阵子。”靳歙得令,便将夏侯婴暂且收押。
赵高回到官驿,急急屏退左右,然后整顿衣裳,一脸肃然,举步向后园的一间密室走去,他越过重重帘幕,启动三道门扉,最后他停在一间密室之外。此时外面虽是丽日晴天,而里头由于层层屏蔽,混晦犹如黑夜,只是在一点烛光摇曳之中,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景观。这一切是那么的诡异,里面的器物由于光影的作用,放大和扭曲,有如鬼影林立,气氛十分的阴森森恐怖。
赵高肃立站定,然后清清嗓子,用阉人特有的阴阳腔调问讯道“上仙,你现在体察得怎么样了?”里头传出一声蛙鸣一样的机器怪声回应道“我蒙皇帝圣恩,敢不尽力,只是我的脑海里的生物信号,备受宇宙射线干扰,一片繁杂,时有时无,有时清晰而有时模糊,我现在也是尽力了,我的脑子有如要炸裂一样,实在是感觉到我的大限到了。”赵高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上仙除了让我们追踪到四川郡来之外,现在还没有新的进展?那好吧,我今天也遇到了些麻烦,我就自去处理,不敢劳动上仙的指引了。”屋里回应一声“好吧,你去吧。”
赵高听到这儿,暗暗不屑地一撇嘴,就往外面退下。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里一声惊喜的叫声“赵郎中令且慢,我突然觉得我有新的发现了······”赵高一听,心中窃喜,急忙诺一声,身形一个急刹车。听到屋里那个声音道“我现在心中的状态很好,很好,我且问你,你所说的麻烦,可是有人要刺杀你,而且,这人是沛县的一个吏胥,你们且将他羁押了是否?”赵高双眼精光一绽,惊喜的回答道“上仙圣明,正是,他叫夏侯婴,是泗水亭属下的啬夫······”那声音急道“你错了,其实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我们为之兴师动众,动用军卒,梳理整个海内郡县,难道就是他吗?他会掀起动摇皇帝大秦朝的狂涛骇浪吗?不像啊?他的基因似乎被重组过,唉,我对你说这个实在是多余的,你哪会听得明白?赵大人,现在我还不能确定,起码还不能最后确定,我们千辛万苦,大动干戈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他,不过我已经有了四成把握,证实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样吧,我们先放下这个议题,我脑海里有当时情景的再现,我且传输给你,你闭上眼睛,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然后自己定夺目前的情况好了。”
赵高答应一声,清心下来,微微合上眼睛,于是,他的脑海里先是一片混沌,紧接着风烟俱静,空明澄碧,情景从当时的刘季、夏侯婴从庑廊上急匆匆走过开始。刘季的手里拿着一把剑,赵高认得那把剑就是自己的佩剑,仓皇地在那儿踌躇,然后,靳歙他们的官兵合围了过来,夏侯婴情急之下,从刘季手中夺了那把佩剑,再替他顶罪······赵高至此咬牙道“原来是他,这个泗水亭长刘季,原来你是主谋,而且还算是那个异人吧?······”
赵高正在咬牙切齿,猛然间,听到密室里传来响亮的器皿摔碎的脆响和轰然跌倒的钝响,他吃了一惊,只见密室的灯光中,一个身影,粗短有如癞蛤蟆的那个身影,正在一个倒空翻,极度高难的动作,再一头撞在墙上,发出“咯咯”的蛙声,凄厉的大叫起来“我的头痛,头痛,我要炸裂了······啊······”赵高急急叫道“上仙你怎么了?”说着,作势就要进去,听得一声厉声震耳呵斥“你不要进来,不要!”赵高闻声就像中了定身法,一只脚迈出去僵持在那儿,最后,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听到密室里那个蟾蜍一样的身影发出不容置疑的指令声,他说“我对你的传输,空耗我的许多能量,我的能量现在不能正常,已经濒危枯竭,你快快出去,我需要静养,七日之内,任何人不得来打扰,知道吗?”赵高道“好的,好的,谨遵上仙意思,那我出去了。”密室那蟾蜍般的身影一挥手,赵高急急就退了出来。
赵高来到外间,脸色琢磨不定,心中自道“好啊,老天有眼,终于有人要做你这个暴秦的对头了,快快来吧,你越可怕越好,让这个上首功之国四面起烟冒火,方解我心头亡国之恨。”说着,正要手舞足蹈,可是,他的双眼猛地一接触大堂上焚香供养的秦始皇诏命圣旨,立刻犀利地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用手摩挲过来,显得无尽的恭谨,努力的调整好心态,这才露出脸上的奸恶邪意,急招部将靳歙道“你去招狱椽曹参进来,我有一桩秘令需要他立刻去做。”
靳歙听了,哪敢怠慢,亲自飞一样找来曹参,赵高高居主席上,昂首勒令道“曹参,你是当地人,本官也有心要重用你,所以特招你来,你快去招泗水亭的亭长刘季来见我,记住,快去,越快越好。本官在这儿不得不郑重宣布一下,你不得贻误,否则,哼,我可是要严惩不贷的。”曹参诺诺就要去。此时的赵高,心中杀机已起,心道“死蟾蜍说你是大秦的对头,是个怪异,我本来还就恨不得你长命百岁,但是,你却想来害我,我岂能容你,那就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再说我借此还可邀功龙祖,何乐不为?”想到心动处,本能地有感而发,忘乎所以地猛一击掌,将公案上的器皿震落地上,叮当不已。曹参顿时脸上变色,心胆一颤,暗叫“大事不好,这宦官动了杀机,这一回刘季可就凶多吉少了,这可怎么办?”
赵高一见曹参脸色剧变,自知自己失态,急忙遮掩,道“没事儿,曹狱椽休要多虑,只管办事去。”忽然,稍稍沉吟,急道“且慢,曹参,我看你一个人去也不合适,还是让靳歙和你一起去吧。”曹参暗叫不好,好在还能沉住气,不露声色,道“好,好,那就请靳中尉一起走吧。”赵高阴笑一声道“那我就在此恭候你们好了。”两人低头诺诺而去。
靳歙点了十来个军卒,随曹参要出县衙,曹参陡然一脸为难道“近来狱中人满为患,我有要紧话交代就来,要不然,犯人为乱,可就不可收拾了。”靳歙颔首道“理会得,本职要紧,你且先去交代,不过是请人而已,我就在这儿等候片刻就是了。”曹参谢过,急急回了监狱,一盏茶功夫出来,这一行人便望泗水亭公廨而去。
再说刘季自从夏侯婴被拘,自己侥幸脱逃,回道亭里,急急去抚慰夏侯家,因不知道结果如何,夏侯一家可是哭沉了,自己说了记不清多少的话,方才稳住夏侯婴的家室情绪。夏侯夫人审如儿最后还撂下一句压力山大的话“季哥,我夫君这回的生死存亡,凶吉祸福全靠你了。”刘季只得将胸脯拍得砰砰响,打起包票来道“没事儿,一切有我呢,这事儿只是个误会,弄清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夏侯家这才吃了定心丸,暂且安定下来。
刘季出了门,心中直打鼓,暗道“你们是让我敷衍过去了,我老刘这一块可怎么弄?其实我也不知道啊。”急急回到亭里,气还没喘匀,屁股还没落座,只见外面马蹄声甚急,一个人飞快进来,原来是任敖,由于急,他的口吃犯了,道“季哥,不好了,曹参让我来、来、来告诉你,赵高指使、使他们来请你去县里······”刘季一拍脑门子道“任贤弟,休要急,先喝水慢慢说,请我去县里,又有什么不好?”任敖道“喝不了水了,请你的人马上就来了,有靳歙的官兵,清一色的带兵器的,而且,曹参受命的时候,赵郎中令拍桌子瞪眼,所以曹参说不对劲,怕你凶多吉少了,让你自己赶紧做个预备,我得马上走,要不然就要露陷,我和曹狱椽都脱不了里通的干系,一锅端了。”刘季这才心里一沉,道“既如此,谢过了,你快回去吧。”任敖飞一般出了门去。
刘季不乱,急急招呼手下小吏,吩咐道“等会儿县里来人请我,你就说我自从蒙郎中令大人客气,吃了他的尊辛辣狗肉,一直激泻拉肚子,不见安宁,今日身体更是不适,告假延医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知道吗?”小吏诺诺,刘季这才一道烟一样先避开了。没过多久,曹参、靳歙他们的人就到了泗水亭公廨,自然是扑了个空。最后,听了小吏转达的刘季那一席话,曹参一脸无辜,便问“靳将军,赵大人请人也不提前吱一声,弄得我们空跑一趟,这可咋办?”靳歙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儿,回去照说复命就是,天色尚早,下午有空我请曹狱椽吃酒。”曹参偷笑谢过,这一行人乌龙自回县里。
靳歙、曹参回去找赵高复命,赵高眼珠子眼白又多了,一肚子狐疑,最后竟然“嗨嗨”干笑几声,对靳歙、曹参他们道“二位辛苦了,既然刘季人不在,也是本宦官的错,你们就下去歇息去吧,我这儿没事了。”两人诺诺谢过,出了门,急找酒肆喝酒去了。
赵高望着曹参背影,口中嘀咕,道“尔等竖子地头蛇,果然不可靠,尽是互为朋党的一伙,看来,这刘季已经有所察觉,再不能这样打草惊蛇了。哼,我就不信我秘密抓不来刘季,你们且看看本老公的通天手段,为你们建一桩不世之功看看,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漏不了。”想到这儿,他冷冷一笑,用手敲敲内墙,拖着阴阳腔道“郦县尉,你该出场了。”只听得里面昂扬应答一声道“赵大人,末将在。”只见得一员老将昂扬出来,躬身一揖,他是谁?新来的县尉郦商是也,本是陈留人,乃是狂生郦食其的胞弟,颇有其兄的狂性,只是他和其兄好在一个酒字上不同,他好在一个色字上,多年累官,才爬到一个县尉的位置,如今刚来沛县就任,还没去见县令费去病,就让赵高虐了来指使,实在是命中苦也。
赵高审视郦商,可怜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年纪半百,胡须发髻斑白,可怜才累官个小小的县尉,我倒是有心抬举你,不知你肯用心否?”郦商一拱手道“赵大人眷顾,末将感激不尽,再说为朝廷赴国,郦某敢不尽力?”赵高“嗨嗨”奸笑道“我听说你这半老人,武艺才德不俗,之所以官场不遇阻滞,只是亏在一个女色之上······”郦商急了,赶紧辩解道“大人,休要听人谗言,那是中伤小可的。”赵高一摆手道“这没什么?自古英雄皆风流,你只是做好了官事儿,你只管风流快活,又有何妨?只是眼下,就有一件事儿须你,而不是他人,将要去办。”郦商拘谨道“大人指示,小可敢不向前,就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赵高鼓掌,道“好,你附耳过来,我来告诉你。”说着,两个人耳语半天,神神秘秘,最后,郦商一脸凝重,领命而去。
中阳里,吕雉从看到那个五十多岁的壮汉第一眼时,就笑了,她笑得内涵忒丰富了,嘲弄、轻蔑、自信、淡定······好多好多的情绪潮水一样翻涌而来,多得连她自己都惊诧得应付不过来了。自从丈夫刘季对他讲出了自己和夏侯婴无意中卷入的一桩祸事,以至于夏侯婴身陷囹圄,吉凶未卜;最主要的还就是有一个神秘的邪恶势力在高举起的灭刘之剑,策划着赵高对自己的攻击的种种异端。这个吕雉出奇的冷静,真不是一般村妇所能拥有的睿智、冷静,让刘季都感到惊心。她只是谈谈地道“人生难免总有几件祸事,你也怕不掉,不如就这样边走边看边应对就是了。”刘季奇道“没想到了娘子倒是没有一点惊惶,可真是天生出来的难得,那我就先佯装不知道,先躲一阵子,看他们怎么使招,再想应对之策,我估摸他们去亭里找不到我,肯定会找到家里,娘子你就见机应付就是了。”吕雉道“官人自便吧,朝廷的人不方便点破你,那就是肯定没有铁证,所以才不会贸然来抓你这个亭长,你好赖也是个村长,也是龙祖的官啊,他能怎样?”刘季以为然,先自去避让了。
好个吕雉,小可有一首《吕后歌》,自以为倒是写得中肯,诗云
白云帝乡来,山东吕娥眉。
月中仙魅影,雪里铁红梅。
髻鬟压须頾,曲裾杀三枚。(韩信、彭越、英布)
江山坐莲墩,玉玺掌青袂
庙堂很胭脂,一顾荡宫闱。
问谁敢笑之?妇女始称伟。
诸君且看看这个吕雉,休说是高后时的风云,就是眼下做村妇之日,也是一声镇山河,敢欺带刀尉。她眼瞅得自己跟前这个壮汉,打扮得像是个走商,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行伍军人的痞子气,一股官吏长期习惯性的凌人气,看来他是个不会伪装的人,抑或是不是他不会装,而是遇到了超强的女对手,他是谁?郦商是也,他在化装侦查刘季的行踪,正在讯问刘家的街坊老叟,道“老丈,听说好多年前,你们这儿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奇事儿,就是天降巨龙与妇人之上,那个妇人感而有孕,生下的那个人,就是居在这儿的刘季,有这回事儿吗?”老叟一听这是自己很长处的话题,可来劲儿了,抖擞道“是啊,小老儿当时还在场呢,哎呀,那可是天昏地暗,白日如夜;哎呀,那可是沸沸扬扬,整个郡里都惊动了······”老丈正说起劲,忽听得一声冷冷女声打断了,道“齐东野人之语,普天下只有皇帝陛下,龙祖才是真龙天子,这儿的这事儿哪有?全是乡下佬瞎说,中伤他人的。”老叟一见那妇人,顿时哑然,赶忙附和道“对,都是没事找事儿的流言,老汉忙,省陪了。”说着,如避蛇蝎一般,拖了拐棍自去了。
郦商正欢喜有些眉目,不料让人给搅黄了,心中好不恼怒,又听得那个女声婉约,摄人魂魄地道“这位大哥,是哪人啊?安能专门打听这祸端灭门的事端,可了不得啊,谣言止于智者,这些话儿也就到大哥这儿了。”郦商不耐烦的回答“在下陈留商人,因在贵地听了这有名的传说,一时好奇,所以前来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吗?也不知这事儿相关你这妇人什么干系?直令你如此作梗。”说着,循声转头,忽而,说不下去了,为何?因为现在他要说的是“上苍,天也,这好一幅天造娥眉画儿啊。”他看到了吕雉,顿时,血液被煮沸腾了,吕雉偏髻双鬟,下巴尖削,天生一副不用画的修长峨眉,不知道能嫉妒死多少女子,现在她的心中有数了,眼前这位就会被她打倒在曲裾襦裙之下了。
吕雉双眼秋波灼灼,含笑看着郦商道“我看大哥气质,那像作行商的,全是官爷的堂堂派头,你莫不是微服私访的官爷吧。”这一句话说得郦商好不受用,心理剧烈膨胀,恨不得大叫一声“我就是沛县县尉。”不置可否,等于默许。吕雉又道“刘季的行踪,你问我啊,我来告诉你,小女子家离此不远,你去喝一杯茶来,我们再细侃怎么样?”郦商一听,浑身酥软,急忙回应道“好啊,”就跟吕雉去了村巷里的一处房舍。
两人来到闾巷深处,停在一处破败的门楣前,吕雉盈盈笑道“此处即是小妇人的家了,权且进去喝一杯茶。”郦商不怀好意,双眼只是在她脸上逡巡,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凭君天生丽质,竟然居在这种地方,真是天道也不平啊。”吕雉笑道“这世间谁不求荣华富贵?只是有命欺负你,你有什么办法,小妇人家主也是个乡野老实人,这会儿正在地头翻土巴去了,小妇人认了命,并无抱怨不知足。”
说着,两人进了屋里,郦商细看环境,尽是些绳子枢门,瓦罐窗牖,赤贫景象。只是眼前这女子毫不在意,起身去拿来茶水壶,排出粗碗,就倒起茶水来,郦商致谢,女子兀然一滑,玉山倾倒,郦商惊叫一声,起身扶住她,两人势成依依,撞出另类的火花来。吕雉红了脸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郦商本是武夫,从来就是个不顾不怕的主儿,开门见山道“小娘子,可是真美,说句实在的话,你让在下心动了。”吕雉突然正色道“你休要欺我是村妇,我可是有当家了的,我们沛县民风清纯,有不端的事儿,宗族可是乱棍打得半死,再去有司官府了断明白的。”郦商不屑的道“此处本是我家菜园子,谁敢动我郦商?实在是真心有意。”吕雉背了身去,袅袅而立,低声道“君既有情,妾也有意,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无畏,有心相许,只是大白天的人多,做出事儿来,你就是不怕,传到县里,也对你不利,小妇人更是难以在此地立足了,这样吧,你先自去,你如果真有心,天黑再来此处,我家男人晚间在主人家不会回来,我们就可以偷偷在一起······”郦商一听,恨不能奋飞,大叫“好,我一定来,你一定要等我·····小娘子,你叫什么芳名啊?”吕雉失声笑道“朝露相逢田花,你还要请人立旌节本纪吗?问什么名字?”郦商竟然动了真心,道“实在是真意要问。”吕雉随口答道“小妇人娘家姓宫,婆家姓暴······”郦商颔首笑道“原来是宫美人儿······”即刻出了门去。
正所谓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郦商早将正事儿抛弃脑后,好不易容捱到月上东岗,一路蹑手蹑脚行来,寻得那个闾巷,原来,吕雉早就等候他了,深媚浅笑,道“老哥哥果然守信,来了就进去吧。”郦商欣喜若狂,殷勤道“赶早时,替老妹儿卖的个玉镯子,便进屋试试去。”两人携手进了那屋,郦商就要熊抱,吕雉一脸不屑,推开他道“官爷可是个五十年的老光棍是吧?真真讨人嫌。”郦商只得忍着,道“美人此言差矣,我也行走些地方,你安能看我作乡巴佬?。”吕雉这才盈盈一笑,道“我说也不是哈?长夜慢慢,何必象山野奴才一样行径?”郦商似乎觉得这个美女有弦外之音,更觉得这个这个美女有深深不可测的内涵,被她连刮带骂,脸也红了,正在发窘,道“我说宫美女,你良宵约我来,不会只是找我理论节义的戏我吧?”吕雉莞尔,看得郦商又生涟漪,就要走上前来。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门外有叩门的声音,吕雉脸色大变道“不好了,恐怕是外人到家里来了。”郦商一听,也不慌乱,挚出身上利剑来,低声骂道“他娘的,那个不识相的混蛋,存心来搅局,老子可不怕你。”吕雉赞道“官爷不怕,妾就不怕,你先休要动粗,我且看看去。”说着,娉婷而行,就门缝里看一眼,急急回来道“这可了不得啊,官爷,不知道怎么来了公门的人,还是那费县令为首,小妇人先前偶尔见过他的,可一定是错不了,你害怕不?”郦商一听,心里骤然垮了,暗叫不好,心里头自道“他娘的,过来做县尉还没上任呢?就被县主捉了奸情,一本参上,那个阴类恶物的赵老公哪会照顾我?还不是上前补上一脚踩死,我最好的结果还不得立马滚蛋啊。”抱怨道“你这个村妇好生蹊跷,破陋人家的媳妇儿,怎么有背景起来了?怎么一入夜,县主大人就来你这儿兴师动众?可疑可疑,有后门走吗?”吕雉嘲弄道“老哥有所不知,我们沛丰县礼仪风化的工程做得到位,县令想政绩,要打造模范县邑,抓到伤风败俗者,一抓到底,你不浑身胆色的了?呵呵,既来想偷腥,还怕啥嘛?还没有我这妇人胆儿肥,来弄啥?后门有啊,奴家只是想问,你今夕不在此了,不是吧?”郦商道“下回吧,我这次就先避让了,要不连老本钱都没了。”
吕雉领郦商奔后门去,刚刚到,后门又响起叩门声,有人叫道“娘子,我回来了。”郦商懵了,急道“我今天怎么就这么不顺啊?后门也有人来,我自出去,挡我者吃我一拳。”正说着,屋前屋后尽是“咚咚”敲门声,吕雉急拉开房里的一个存放女人物件——什么亵衣兜肚、巾带袜子的一个大衣柜子,道“哥哥,先进去躲一阵子再说,我去应付,你进去后,不管怎样都不要出声,小妇人自有办法。”郦商见了,正转圈子,一听这主意真心不错,猫腰就钻进立柜,吕雉咔哒上了锁,就去前后开门。
郦商这下可是惨了,里头腥臭不堪,异味汹涌往鼻子里钻,他几乎恶心的要吐了,没办法,只有捂住鼻子用嘴大口呼吸,不出声强忍着,躲在柜里,心下忐忑。听得前门进来的县令说“你这妇人,怎么叫了半天门才开门?”又听得吕雉回答“官爷见笑了,我出门数日才回来,拾掇了一整天,还没完事儿呢。说句不好听的话,官爷见谅,你是过来的人,难道不知道女人们总有不便亮出来见人的那么几件东西对吧?所以收拾了些难见天日的女人不要的垃圾,又怕亵渎天地神灵和世人眼,正要趁天黑放在柜子里,再放在床底下,实在是惶恐不好意思见人,是故迟了点开门,是不是?当家的。”
那位当家的帮腔诺诺,谁料到县令大怒道“本老爷方才看见你也是刚刚回来的,你附和你娘子干什么?老爷告诉你,有人举报有一个壮汉进来了,可是盗贼?”吕雉笑道“官爷说哪里的话?我一个清白良家女子,守着呢,哪有什么盗贼来?”县令冷笑道“不是盗贼?难道是奸夫?”吕雉叫屈道“官爷说到匈奴北海边去了,越说越离谱了,这哪有这等龌蹉人儿、事儿?说什么汉子?我家当家的也在场,直教人生生羞死。”郦商在里面听到这儿,肠子都悔青了,大气也不敢出,听到县主呵斥一声道“不认是吧?给我搜,等搜到了,你就领刑去吧。”说着,只听得打砸搜索之声不已,郦商无奈,双手紧攥短剑,寻思着,一旦被搜出来,就放手一搏,力求绝处逢生。
正在这时,听得有人过来敲敲柜子道“这里面是否就藏了人?”这一来,空气骤然紧张,郦商双眼挣得大大的,整个人就要抽了。只听得吕雉从容笑道“官爷也戏说了,你要是不怕女人的物事,与你晦气,我来打开你且徐徐看就是了。”这一来,郦商紧张得浑身汗水,牙都咬出血来了,但是他听到有人在轻轻敲了三下,似乎在让他沉住气,他只得强忍。就在这时,他听到县令笑了“老爷我才不看呢,你赶紧将这些晦气的女人用物塞进床底下,老爷我不想背时。有你当家的在这儿赔着就行了,待我们搜完再说。”哪想到那位男当家,不但不陪官家搜索,还告辞起来,道“娘子,官爷,我得先走了,晚上东家有事儿,就不回来了。”吕雉应答一声,道“好的,好的,你就赶紧走吧。”
郦商听了心头一热,这说明自己还有机会啊,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又听得县主道“是王陵大官人吧,那你快走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说着,听得那妇人的当家的足音渐远,郦商双手合十,就谢上苍眷顾。
余下的事儿就是郦商感觉自己和藏身的那个柜子,被人合力一推,正要问讯,轰然一声,自己连人带柜子滑动着陆了,当时,郦商听得人声鼎沸,兀自忍着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声归于沉寂,脚步声渐渐稀少,以至于静了下来,这才试探叫“宫美女,有完了吗?”也没有人应答,又道“与我开了柜门,我要出来了。”还是寂然无人,郦商这才慌了,心道“会不会是着人家道了,再不出去得死在这儿了。”
于是,郦商奋力挣扎,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直弄一身臭汗淋漓,手脚花红瘀伤,终于挣脱出来。爬出来一看,刚要叫声“我的美人儿······”另外半截声音被吓回去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儿竟然是一座灵堂了,中间停放在白茬棺材,一圈的绢扎假人假马,昏昧的烛光下,阴风凄凄,吹开帷帐时,尽是骷髅头骨,郦商虽是武夫,也是吓得魂都飞了,急急抽身要去,由于慌乱,一个趔趄,手摸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拿起来就烛光细看,红黑蜿蜒,竟然是一条赤练蛇,顿时大叫一声“啊······”
好在郦商是武夫,是练家子,身手敏捷,虽然遭遇突发的事件,还不至于慌乱无措,竟然拔剑在手,将那赤练蛇断为两半截,只是弄得一身腥臭污血,头上发髻也散乱了,自己已然狼狈成猛鬼一样,凄厉地哀嚎起来,仓皇逃命而去。
回去见了赵高,郦商哪敢说出自己的遭遇缘由,只是说刘季太厉害,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赵高沉吟,闷哼一声,道“都是人家犀利,却没有你的不力,哼!我这朝官好生打发是否?”郦商一见这阉人恼了,连很友好的循例奸笑都免了,头一发慌,突然,灵光显现道“赵大人,在下虽然没有秘密侦查到刘季行踪,可是打听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来了,说出来绝对震耳。”赵高一听,大叫“那还不快讲?留着与我讨价还价,是不?我看你离卷铺盖滚蛋也就是一说了。”郦商拱手,肃然而又神秘兮兮地说“刘季,坊间传说他是天降龙与妇人之上,感孕而生的,郡里县里都知道这事儿,你看······”赵高击掌道“就这事?”郦商张大的嘴巴也合不拢了,伤痛欲绝地回应道“啊,没价值啊,那我可完事了。”不料赵高沉默有顷,疯魔一般击掌蹦跶,尖叫起来“好,太好了,你建功一件,此事可大了,说自己是龙子,可是要造反了,用这个蛊惑人心,够他株连九族了,这不是挑战龙祖,睥睨大秦吗?你带人去他家抓了他,难怪蟾蜍大仙疑虑,看来错不了。快去,这一次你还是劳而无功,我告诉你,老郦,你不是走人那么爽利了。”郦商一听,腿都软了道“大人,这只是个坊间传说,并没有凭证,而且年岁久了,那时还没大秦朝和皇帝一称谓啊?怎么算挑战他们了?再说,刘季不是跑得没影了吗?靳歙、曹参都抓不住,你不能赖上我啊,大人?我这县尉还没开张,你不能就关张了,对不?赵大人。”赵高想想道“你说的也是,这样吧,抓不到刘季,抓他内人也行,这旷世奇功可不能丢了机会,你不想升官发财啊?至于要有证据,抓到人后,在慢慢就会有的,你就放一百零一个心吧?”郦商一听,高叫赵老公圣明,堪比日月有光,急急下去,点了赵高的亲兵,驰骋往刘季家扑去。
这回郦商出师相当顺利,人还没到中阳里,已然瞭望到刘季一家炊烟袅袅,怡然自得,鸡鸣犬吠,似乎一个都没漏。早就有一个妇人迎了上来,道“大人,刘季今日不在家,你们先进屋歇息看茶,待他回来了再和你们去吧。”郦商哼哼道“老爷还没进门,你们就知道来意了,我能请得到刘季吗?不过,我也不请他了,那你是······?”郦商登时眼光发直,眼前这个妇人不是那一夜的那一个宫美人吗?她可是完整无缺地戏弄了自己一个晚上啊,将自己戏弄到又腥又臭的女人私房物件的柜子里,差点没窒息死;紧接着又将自己弄到一个凶宅灵堂里,虫蛇之地,差一点没被吓死、咬死;如今,她竟然还敢出头来,没事人一样,一本正经的应付自己,末了,还变成是刘季的内人,看来真是胆大包天,视自己为无物,可恶至极,便冷笑道“原来你是刘季的内人,那好,刘季不在,你就去县里补缺,见见郎中令大人吧。”吕雉很干脆的回应“其实,小女子也是这个意思,你这主意很是不错。既然是去见官家大人,可否容得小妇人回去梳个妆,修饰得精神点。”郦商冷笑,嘲讽道“是要精神点,不过,你不用妆饰就已经精神到了极点了,好一双娥眉如画啊,可惜,马上就带走了。你好健忘啊,你自称什么宫美人是吧?你戏弄本官,钻你家女人物事的臭柜子,将老爷捣鼓到凶宅灵堂里,还让赤练蛇差一点咬死,原来你就是刘季的女人,你好狠啊,不过,现在一切都逆袭了,哈哈哈,去了县里,下了大狱,让本老爷再慢慢消遣你就是。”吕雉苦笑道“没想到你这半老头儿都念及旧情,哈哈,好,走吧,反正刘季你也请不着,刘家也就老的老,小的小,别吓着他们,小女子跟你走,快快回去好邀功啊。”郦商听到这儿,简直暴跳如雷,大吼大叫“押走,快快押走。”于是,这一队兵马羁押了吕雉自回沛县县署。
吕雉被拘,被打入监牢,郦商去见赵高,称是拿得刘季的内人回来,赵高大声叫好,郦商见机,赶紧请示要去审她,赵高大笑道“你这个粗且庸的人,如何审得犯人,做些打杀的气力活还行?我看你是有非分之想吧?不过也好,你且去荒唐她一番,杀杀她的气焰也好,但是,她是我们手中的砝码,你要注意度,弄死了,休怪我翻脸,你也就不要活了。”郦商大喜,道“理会得,理会得。”立刻收拾仪表,黑起脸来,就去监狱里提审吕雉。
郦商去了沛县监狱里,在里面提出吕雉,高坐监狱堂上,耀武扬威道“我说宫美人,你知道我是谁吗?”吕雉莞尔,道“我知道你是谁?什么高阳乡人,中土有这个地儿吗?什么郦商,是不是个人儿?可怜来沛县当个县尉还没开张呢,我看你五十好几了,今生今世也就那样了。那我也问你,我提溜了你半天,你能知道我是谁?谅你也答不出来,还是要我来告诉你吧,我是吕雉,不是宫美人?唉,真心可怜,被人耍猴子卖了你,还帮人家数自己的卖身钱。”郦商一听这番恶语,心脑血管都要爆裂了,一个劲拍桌子呵斥要打要杀,吕雉冷笑道“打坏了我,你可交不了差啊。”
郦商被激,愣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什么,嬉笑起来,道“吕娥眉,小觑我是吗?嗨嗨,我不动粗,也会消遣你,你不是长得一双好峨眉吗?今天本老爷给你画画。”说着,放声大笑,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墨,招呼狱吏劫持了吕雉,就在吕雉脸上乱画起来,先是给她画出一双强盗眉毛,再给她画了两撇小胡子,可怜一代美女被他羞辱得面目全非,滑稽之至,各位牢中狱卒、下至囚犯无不哄堂大笑。
吕雉到底是女人,女人谁都看重自己的容貌,一旦丑化,真是比杀她还伤心,一时没了主意,潸然泪下,哭泣起来。这一来,反而助长得郦商更加得意了,这么牛的女子还不是让自己折服了,真是心花怒放,且飘飘欲仙。于是,一个更加残忍的念头从他的脑子里横空蹦出来,只见他四顾一番,然后,走了过去······他的举动,使整个监狱中的人全都发出一声惊叹“啊······”不知道郦商做出什么举动,竟然令上自狱中狱吏,下至囚徒全部发出惊呼之声,也不知道吕雉凶吉如何?能否逃过官场魔掌,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四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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