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定县城向南,十几里的正面战场上,已经彻底混乱了。
官军的两万余人和义军的出城逃窜的部队混在一起,又有神一魁本部的五六万人马,相互交错,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没有胜利者。
义军是被彻底打寒了心,没有人敢回头反戈一击,而官军则是立足不稳,无法集结部队进行反击,他们在一连窜的打击下,被迫向更远的地方逃窜,以图站住跟脚之后,再行反击。
但是建制已经被彻底的打乱了,没有人敢停下来集结部队,因为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六千多人的乞活军将士,分成四股杀入官军群中,虽然他们连续赶路,身乏体惫,但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信心,让他们瞬间充满了活力,高举着战刀长矛,疯狂的向官军溃兵追杀着。
“不要杀我,我投降啦。”
一个官军的兵丁实在跑不动了,一上午的连续作战,极大的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加上心神剧变,脚下仿佛灌了铅,一下就跑不动了。
只能高举着双手,将兵器丢在一边,跪倒在地,祈求投降。
乞活军的兵丁果然无视他了,只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朝着更远的地方追杀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投降的官军和义军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整片整片瘫倒在地的地步。
周生智的骑兵大军,绕过了一圈,不时分出小股骑兵去堵截那些逃散的到处都是的官军,将其中跑的慢的又驱赶回去,让步军俘虏了事。
而主力则紧紧的跟着官军的大鱼,企图将其中领头的官军将领一网成擒。
杨麒此刻心中愤怒,瞧着身后紧追不舍的乞活军骑兵,有心回身再战,可是却无人跟随,只能恨恨的埋头继续往东北方向狂奔。
说来也怪,乞活军大部人马。只往东北和西南两个方向展开大追击,而往东北和北方去的官军却置之不理,这让很多心怀异样的官军,拔腿都往这两个方向上逃窜。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另一只乞活军的大军,正经无定河迅速南下,准备投入战场,东面和北面,无疑是自寻死路之地。
“告诉弟兄们。不要怕苦,不要怕累,坚持追下去,务必消灭最后一个官军!”李瑁此刻也是身体疲惫,可是却强撑着一口气,继续给手下人鼓舞着士气。
按说到了这一步,乞活军第四旅已经超额完成了所有的任务,他们已经击溃了官军的主力。
就这么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里,光是俘虏都抓了几千人,朝廷的一任巡抚。一任总兵以下文武大员起码损失了数十人,其余都司,把总,百户更是不计其数,整个陕西东路的朝廷主力,已经灰飞烟灭了,再也不能给乞活军带来半分的威胁。
除开那支仍旧在长城内外抵抗蒙古林丹汗入侵的三边精锐,其余陕西各地,基本上都是守备空虚了。
但李瑁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他要趁此机会,一句打垮官军和义军,彻底解除他们在这一带的威胁,为乞活军顺利进驻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所以。五六千人马,拖着疲惫的身子,开始了长达数十里,数百里的大追杀,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后路。
毕竟谭武所率的主力只要顺利拿下米脂,沿河东进。就能保障他的侧翼,那支加强给他的营和第四旅剩下的约两个营,只需要占据绥德州城,然后迅速跟进,就能确保他的后路畅通。
只要首尾链接的上,李璟所率的乞活军绝对主力部队就能接应上来,这个时候,除非突然有一支朝廷的主力兵马迎上来,不然大获全胜是跑不了了。
既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那为什么不趁胜进攻,一劳永逸的解决敌人呢。
于是,整个官军逃窜的队伍,傻眼的发现那支大军竟然毫不停歇的继续追击上来。
为了活命,他们只能继续奔逃,没有丝毫的停留,哪怕双腿已经酸疼到麻木了,也只能机械式的提着腿狂奔,停下来的后果,要么是被俘充作苦力,要么是被毫不留情的杀掉。
“完了,完了。”杜文焕瞧着兵败如山倒的局面,内心几近崩溃,虽然他因为杀良冒功被朝廷撤职,但是心里还是忠于朝廷的。
不然也不会在这大战来临时率八百乡壮前来参战,可是看到这个情况,几千几万的明军都败下阵来,他也是无力回天了,只能叹息着仰天无语。
他身后的乡壮,与其说是农民,不如都说是他家的家丁佃户,这次跟随他出发剿贼,就想要混些功劳,得些赏银好安置家里的,可是现在全完了。
大伙聚集在他身边,无力的瞧着东南方向的乱局,却没有一个人提议上去救援,但是没有杜文焕的命令,也无人敢私自逃跑,只能被动的占据着一个小山坡,默默的注视着一切。
哪怕勇如杜文焕者,也不敢轻言下山再战了,战局已经决定了,除非他手头有七八千精锐,不然他是绝对不敢下山挑战的,他身后这些人马,都是家中最后的本钱,绝不能轻易丢在这个地方。
“咱们回家去!”杜文焕苦笑着摇了摇头,无视那些逃窜的兵丁,无视那些带着希冀的眼神,一狠心,直接往后一招呼,带头径直撤了。
好在他的部下驻扎的位置距离主力战场过远,这才让他没赶上最开始的主力决战,等到他到了,乞活军的主力也到了,一阵眼花缭乱之后,整个大军顺理成章的落败,也彻底浇灭了他杀敌报国的念头,还是各自逃命去吧。
实质上,到现在,官军其实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若是张福臻不首先带兵撤退的话,他和杜文焕合兵一处,也有千余兵马,未必不能打上一打。
因为来袭的乞活军各路都只有一千多人,只要能够站住脚阻击住一路,那么就能够给官军带来足够的时间,足以再纠集起一支同等规模的军阵。
而在西北战场上,张全昌的部队还保留着一些成建制的人马,但是张全昌一马当先杀入贼军丛中,至今未归,这些人马没有得到有效的统率,压根就发挥不出多少作用来,然后被乱军裹挟着开始朝西北方向撤退。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惨的,靖边道戴君恩才是自认为最悲惨的那个。
他因与副将张全昌争功,特意将其序列摆在自家身后,等到接到军令,从西北投入剿贼的战场时,正逢贼军大将张孟金从安定县城里撤退,他打西门杀入,不多时就占据了这座空城,正意得志满吩咐人马出城去拿些首级报功呢。
突然就见到东面有开来一支人马,二话不说就直奔自家军阵的后方,半响的工夫都没有,就彻底扭转了战局,这下可彻底把他给惊到了,连握着茶杯看戏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可了不得,他手头原本的兵马就不多,再加上分守四门追杀贼寇和出城抢功劳的部队,手头能够集结起的兵力不超过三百人,就这点人马,出城去无非死路一条而已,所以他只能命令紧闭城门,观望形势。
很快,就有那逃奔而来的溃兵在城下叫骂,他只能闭耳不闻,等过了许久,又有北面跑的快的王性善带百余溃兵抠门,这下他只能吩咐开了城门,将王性善放入城内。
又过不久,有绥德州左光先残兵败将退到城边,也被收拢入城,再后来,就基本没有幸免的将领能够退入城中了,基本上都是些小鱼小虾的,戴君恩一律将他们置之不理,因为乞活军的兵丁,也跟随着追击到此了。
三人在城里一见面,顿时是欲哭无泪,戴君恩还好点,起码坐镇城池,没有吃到多少苦头,可是左光先和王性善,都是灰头土脸的,身上都带着血迹,显然是经过一番苦战才逃脱出来的。
等到休整过来,稍一合计,发觉城里加上收拢的溃兵,也不足五百来人,根本不能防守,遂又趁乞活军主力未到,以精锐打头,出北门直奔榆林境内去了。
乞活军将士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这座曾经被官军和义军反复争夺的城池。
不过他们还不满足于此,占城的将官,点了百来人防守城池,然后带人出西门狂追官军溃兵去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战场上到处是躺着的尸体和散落一地的兵器,无主的战马在硝烟弥补的战场上,吃着带血的草根,偶尔有几个未死的伤员,无力的呻吟几句,企图得到救治,可惜,没有人在乎。
乞活军的主力,已经想西面和北面大举追击了,剩下的千余人马,要看押超过四五千人的官军俘虏和数倍于此的义军俘虏,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打扫战场,留守的大将廖胜之,更是每过一个时辰,必定派出一个亲信向北边搜索,他已经快要疯了。
以一个不满员的营不过千人,看押数万的俘虏,哪怕他们都是惊弓之鸟了,而且手无寸铁,但看成满城的俘虏,廖胜之也是颇为脑大。(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