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官道:“王妃性子率真,喜欢打趣,贱内对王妃很是惦记,虽然不曾去亲自关心,却一直嘱咐下官要用毕生所学,把王妃的寒症治好。”徐医官与徐夫人膝下没有子女,在雪山上,徐夫人就特别喜欢阿苗。虽然没有日日前去找她,实则心里还是很关心她的病情。徐医官心知自家夫人是看见王妃,会有种感
慨,若是曾经的闺女还在,也是这般活泼调皮不拘的性子。
徐医官又道:“王爷对下官有恩,下官也必然尽全力,只是医者仁心,却不是神。”
“本王知道,下月秋猎,围场与絮儿羊山不远,本王会亲自过去,届时还望徐佬能找到金灵芝。”
“下官记住了。”
徐医官告退后,信王又再次陷入沉思。
他知道自己动摇了,因为听见玫红转达的。似乎明知道她是睁眼说瞎话,可又是忍不住会想,或许真的冤枉了她?纠结一番,信王自嘲地笑了笑。明摆着,那日宫宴回府,她一反常态,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隐藏萧亦。而昨日楚函上门,萧亦后来相帮,这两人联手?而昨儿的真正目
的,就是造点岔子,让萧亦离开!
虽说知道自己所想的应该是事实,但信王竟不知不觉,来到了阿苗的院子这边。
想不到啊想不到,就算知道她是满嘴谎言,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到这儿,听她撒谎。
多傻多笨?信王为这份愚蠢又不自制而感到自己可悲。
院子里跪了一排。
信王一言不发,径直进了阿苗的屋子。
目光定在桌上那一盘看起来就没甚食欲的窝窝头上。
阿苗此时已经没有躺在床上了,原本是靠在贵妃榻上,拿着一本书那边翻。是从边上的架子上翻出来的,应该是信王以前看过的,一本游侠传记而已。
讲的是某人年少时有着学武的梦想,有一股子侠义肝胆,想要除暴安良。在拜师途中遭遇的尔虞我诈,看过的世态炎凉,以及经历过的爱与恨。
这么个自传,行文倒是接地气得很,很合阿苗这等看惯了二十一世纪的白话文的胃口。
但这本书可是信王的,他看这么浅白的,只能说他喜欢上这本书讲述的事情以及人物性格。
可见信王内心实则也是有一个与外表冷清不一样的灵魂。
信王没有说话,阿苗也没有将注意力再放在书上的。
信王不来这儿很正常,来这边也是阿苗希望的。
冷舞与洛洛早在信王进来时就知趣地退到门口去。她们没有被允许出屋子,但也尽量有多远避多远,将自己化作隐形人,给信王与王妃说话的机会。
须臾后,信王方道:“你不吃东西,以为本王会心软吗?”
阿苗这才放下书,本想站起来,但是身子绵软无力的,还是放弃了:“没有这个意思,是真的吃不下。”
信王坐下,视线还是看着那盘子被人掰过却没吃下的窝窝头,想要将他盯出个洞还是怎么的。
“王爷阴晴不定的,我本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小畜生,主子给什么就是什么,没有挑三拣四过,饿死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可怜的。”阿苗道,语气跟说的话一样都阴阳怪气的。
“这是不满本你小狐狸么?你用不着自称小畜生来激本王。”
“王爷要这样想,我也没法左右,只求王爷相告,什么人挑唆,说我这边藏可亦太子?”
信王不出声,明显是拒绝回答。阿苗佯作无所谓地道:“既然不说,那我也没法撬开王爷的嘴,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随意一个挑唆一个诬陷,就从天上跌到泥地。王爷不信我,我辩驳也没意思,王爷是
要杀了我消气还是再将我送回雪山自生自灭!”
“说了,你不需要激本王!”
阿苗摇头:“不是激,是想知道原委但是王爷不肯说,那么就是想知道以后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信王再次不答,抬眸看向阿苗,微眯的眸眼有一层阴霾,握起的手开始翘着桌面,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处置她。
良久过去,信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阿苗也放弃了,今儿身子骨很不一样,与平日发病时感觉是不同的。她没力气多话,可以想办法见到信王,但是信王不肯说是谁人泄密,她又能如何呢?
不过可以肯定,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信王没有任何否定的意思,就是说有人告诉他伙食挑唆的,那就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萧亦那边出了细作。
是东哥和任少那边出纰漏了?
阿苗一面思索,一面往里头走。
她应该不是发病,而是被信王下药了,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软骨头一样,这个状态,她甭想上房揭瓦,或者有其余想法。
信王望着她分外吃力地往床榻所在的里间去,心里亦是动摇了一下。很想在装傻一次的,很想说她那日训斥下人,是谎称发病,让马车直接行驶到这边的。也想说,都是巧合,楚函与萧亦联手,这个不奇怪,荣国公府本就是宣明帝的人,
站在萧亦那边,才是常理。
更遑论他与荣国公府的私怨,这辈子都不可能化解了去。
是巧合么?那个太子妃楚嫣儿趁机挑拨离间,为了显示她很有利用价值么?
也许有这可能吧,她有些本事,洞察到一些楚函与萧亦已经合伙。楚函潜入府邸是为了见小狐狸,这也有可能。然后事败,萧亦来救,好像说得过去。正如小狐狸说的,楚嫣儿挑拨了?她那日真的发病迹象,然后因为想要逛一圈甚至买个面都被少铭推三阻四的,让她罚了整个院子的。若是没有楚嫣儿捎来的消息,而这
两日,萧亦似乎真的不曾出现在宣明帝与秦太后跟前请安,一系列巧合,他想多了去。
他现在真的是惊弓之鸟,不再信任小狐狸,只因她——没法让他信任。
换句话说,她不屑他的信任。信王第一次这般优柔寡断,准确地说,是第一次对某个人如此优柔寡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