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这一箭让周围的人都乱了阵脚,儒梦想伸手去拉住倒下的田馨儿,姜吕却已经将田馨儿稳稳地接在了怀里,钟离昧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着青林的深处跑去。月光开始消散,天边已经有了淡淡地阳光,四个人的影子在吵闹和惊慌中隐约印在地上。
“姜吕,快逃。”田馨儿面前的姜吕,已经太过模糊,小时候被他从湖中救起来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看着他,模糊而又美好。
田馨儿终于记起来她自己是谁了。
青林中的人影已经消失,钟离昧再回来的时候,儒梦的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把利剑,姜吕的发髻已经散开,四周也尽是自己已经倒下的士兵。
“你放了她,我让你离开。”钟离昧不敢靠近,生怕自己再近一步,姜吕就会稍稍动一下手中的利剑。在姜吕怀中的田馨儿已经没有任何动静,儒梦被剑指着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直直地看着田馨儿胸前的那抹红色。
“你是让她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现在,又是一次。”儒梦的的眼神又转到了拿剑指着自己的姜吕,姜吕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发丝上还有刚刚夺剑解决了的楚国士兵的鲜血,林中的风吹起了他散落的头发,将他与儒梦的眼神隔开,儒梦的话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儒梦朝着姜吕走过去,搭在脖子上的剑也随着划破了儒梦的衣裳,一边站着的钟离昧不知道儒梦这是要干什么,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佩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原来三年前我从海里将她救起来的时候,她口中唤着的是姜吕这两个字,龙涎香可是还好用?”儒梦的衣服已经被划破,自己也已经走到了田馨儿身边,现在田馨儿像是熟睡了一般靠在姜吕肩上。
儒梦伸手想去抹掉田馨儿嘴角的血痕,姜吕却一个闪身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会再找到你,田馨儿该回家了。”姜吕扔掉了手中的剑,抱起了靠在自己肩上的田馨儿,鲜血沿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上,往前的每一步,都踩在血滴落过的树叶上。
贰
钟离昧正准备上前,却被儒梦一把拉住,“请将军让他走,就算是看在情字份上。”钟离昧不知道田馨儿跟儒梦究竟有些什么纠葛,现在最主要的已经不是面前的姜吕,这场战事,已经有第三方介入了。
“你肩上……”钟离昧转身才看见儒梦肩上已经有了一道血痕,刚刚伸出手,儒梦已经转身捡起了一边的竹伞,伞面上已经洒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将军,这就是我帮你完成的事吗?”儒梦没有回头,钟离昧已经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悲切。的确,一个第一眼见到就觉得不染尘世的女子,现在帮自己劫持了田馨儿,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这样一幅场景,如何不悲切?
钟离昧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径上,儒梦一直说的情,竟是这番。
姜吕怀中的田馨儿温度越来越低,太阳已经上了山头,有些许阳光洒在了田馨儿的脸上。姜吕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田馨儿,原来她鼻尖还有一颗小痣,嘴巴也是玲珑小巧。田桓说,自己不能给田馨儿一个交代;刚刚的女子说,自己已经是让田馨儿死过一次的人;田馨儿说,姜吕,快逃。
姜吕笑了,眼角的泪也随着笑声一齐颤抖着落下,滴落在满是阳光的田馨儿脸上。
中途,田桓带的兵已经到了,田桓看见姜吕怀中的田馨儿,匆匆地从马上下来,近了才发现一支短剑已经贯穿了田馨儿的胸膛。
“田馨儿!”田桓的声音在山谷回响,从姜吕的手中抱过了田馨儿,田馨儿宛若一个睡得正香的婴儿。
“你,就是这样带她回来吗?”田桓轻轻将田馨儿放在了一边,拔出了佩剑甩在了姜吕面前。姜吕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极了他之前假装的那个失意的流浪诗人。姜吕捡起了地上的佩剑,上面的三条深紫色竖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的明显,拿着剑越过田桓朝着田馨儿一步步走去,然后缓缓半跪在田馨儿身边。
姜吕扬起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边的士兵都紧张地愣着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短箭,不是楚国人放的,齐国有内敌了。”说完这句话正准备拉动手中的剑,田桓却一个甩腿踹在了剑柄上,剑应声落地,姜吕脖子上又多了一条血痕。
“现在还不是你陪葬的时候,你的命,楚国人的命,时候到了我自会来取。”田桓收起了佩剑,抱起了地上的田馨儿,“馨儿,哥哥带你回家。”一边的士兵看见还在地上跪着的姜吕和朝前走着的田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将这关口守住,留活口。”田桓只留着这句话就将田馨儿放在了马背上,自己上马后又把她拥进了怀里,田馨儿胸口的短剑只露出了半个箭头和一小截羽尾,这羽尾却扎得田桓生疼。
公主薨,姜府和皇城一片苦寂,王后卧床半月不起,日夜燃龙涎香驱散郁结。
楚军进,城镇和边防连连失守,齐王一夜白发满头,朝野上下臣子终日惶恐。
钟离昧这场战大获全胜,儒梦从林中走出,消失在初晨的阳光之中,再也没出现。楚军占了海边的两处海防要塞,四处城镇,再也不愁没有地方驻扎兵力,庆功宴上士兵们个个喜笑颜开,玉酿满盏。
“将军,如今我们占了齐国的边防要塞,他们定是没有兵力再去增援在楚国已经征占的地界,我们可以去收复失地了!”一边的将士举起手中的酒碗,说完后豪迈地一饮而尽碗中的酒。
钟离昧说过,在收复失地之前,自己的命是楚国百姓的,自己的命,是父亲用血换回来的,如今终于带着楚国将士打赢了这一役。
“我生他养他,是为了保卫国土,如今他犯此大错,必应受到惩罚,他的命,如今是楚国人民的了。我的命,自是让他受罚!”父亲自刎前说的话还在自己耳边回响着。
为何脸上笑着,心里却觉得那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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