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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街衢偶遇槛车囚 不谋而合议大局
    初冬早晨,晴空万里,延州城一片明亮,只是北风袭来,依旧寒彻透骨,令人手脚蜷缩。
    城中的大街小巷,早有百姓往来其间,店铺的伙计忙里忙外,小商小贩吆喝不断,马帮驼队穿街而过,人马呼吸间,哈气成雾,股股立显。
    战后的延州城如枯木逢春,一片祥和,生机渐显。街角巷口的数支梅花凛然独开,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街衢中,七、八骑笃笃徐行,踏着街面的青石板,穿过往来的行人,朝城东大门缓缓而去。前面三人头戴羃蘺,身披绛红棉袍,身姿轻盈;后面数骑家仆装扮,只是腰挂佩刀,有些与众不同。
    羃蘺中传来女子的声音——“姐姐,这城东的光佛寺有二三十里地儿,咱们今天能赶得回来吗?”
    “呵呵,没有下雪,路面不滑,咱们在光佛寺听完法会,吃了斋食就往回走,大约日落时分就能回城了。”这是李三娘的声音。
    “那就好,嘿嘿,”羃蘺中传来凤鸢和巧珠的吃吃低笑,“我俩最怕走夜路了。”
    李三娘倚鞍扭头,揶揄道“后面有几个腰圆膀阔的大汉护卫,你们还怕走夜路?”
    凤鸢和巧珠又是笑声连连“有姐姐在,咱们就不怕了。腰圆膀阔的几个大汉又怎样?梁师都的千军万马还不是被姐姐打得落花流水!”
    “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啊,小嘴儿啥时变得这般伶俐了…”
    三人正在说笑间,突然看见前面的百姓纷纷闪避,踮脚张望,给街衢正中让出一条大道来,似乎在等着围观什么稀罕事儿。
    李三娘一行也拉缰驻马,顺势看去,只见数十步外,一队唐军士卒正押着一辆槛车踽踽行来,车中坐着一个身披大氅的囚徒,辫发吊坠儿,满面尘土,手脚绳缚,没精打采地蜷在囚车的角落里,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李三娘听到身边的百姓在窃窃私语——
    “官军抓到是突厥的咄苾大帅哩!”
    “啧啧,好大的官呐!”
    “咱们大唐一直都受突厥人的欺负,这回可真是解气了。”
    “就是,就是!可也奇怪了,咱们打跑了梁师都和吐谷浑人,怎么会抓到突厥的大官呢……”
    李三娘听闻,眉头一皱,低头略作思索,然后掏出袖襟中的骠骑大将军牌符,交给身后的一个亲兵,令其上前询问实情。
    片刻,亲兵驰回,在马上抱拳回禀道“公主殿下,前方领军者为骑兵都尉乐纡,所押囚犯确是突厥的莫贺咄设大帅咄苾。”
    李三娘听闻,心里暗自一惊,抬起双眼,远远地望了一眼囚车,然后掉转马头,干脆利落地说了声“回府!”
    “姐姐,咱们不去光佛寺听法会了?”凤鸢和巧珠满脸困惑,不解地问道。
    “嗯,以后再去吧,今日有急事需速速回府,”李三娘一边回答,一边扬起马鞭,朝延州府衙疾驰而去。
    凤鸢和巧珠在马上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却也不便多问,只好一夹马肚,“驾”的一声,同几个亲兵一道追赶李三娘,奔回府衙。
    ……
    刚到延州府衙的鸟头大门旁,李三娘便看到孟通等几个侍卫牵马驻立,站在大门前的两座石狮边回头顾望府内,似乎正在等待柴绍,一副准备外出的模样。
    李三娘翻身下马,急迫地问道“霍公在哪里?”
    孟通拱手一拜,回答道“回公主殿下,霍公还在府里,我等正准备随同出行。”
    “到哪里去?”
    “城南大营。”
    李三娘不再多问,把缰绳扔给后面赶到的亲兵,径自大步朝府里走去。
    刚绕过水池边的回廊,李三娘便看到丈夫身披军帅战袍,左手抱持红缨头盔,右手抚按棠溪佩剑,正大步朝外面走来。
    未等自己开口,柴绍便迎面说道“三娘,你怎么没去光佛寺啊?我有事儿要去一趟城南大营,一会儿就回来。”
    “是不是去审问突厥的莫贺咄设大帅咄苾?”
    柴绍听闻,立定脚步,站在原处看着李三娘,张着嘴巴颇为吃惊,李三娘见状,笑了笑,便迎上前去,接过丈夫手中的红缨头盔,将刚才在街衢中看到的一幕娓娓道来。临了,李三娘眉头一蹙,不无担忧地说道“乐纡他们生擒咄苾,本是件喜事,不过,以槛车押送,似乎不妥啊,毕竟,大唐与突厥仍有盟约,现在还以友邦相称。”
    柴绍点点头,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宽大的额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正是为这事儿才准备去城南大营啊!咄苾出现在太和山战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突厥在暗中支持梁师都和吐谷浑,但正如夫人所言,不管日后两家是否兵戎相见,但在今天,明面上大唐仍与突厥是盟友,因此对待他们的王公贵族不能以敌虏相见。乐纡等部将长于沙场征战,却不明了战场背后的道理,这原本也不能责怪他们。我急着去城南大营,就是打算做些姿态,化解咄苾心中的怨气。”
    “哦,是吗?那夫君准备做些什么姿态呢?”
    “嗯,我是这样考虑的——这一来呢,要对咄苾以礼相待,让他感受到友邦的热情和诚意,以及由于误会而带来的歉意;这二来呢,之所以选择在城南大营接见他,就是要整肃刀枪,耀甲亮兵,震慑咄苾,让他明白大唐兵精粮足,将士骁勇,并不惧怕任何威胁,包括他们突厥人,然后借他的嘴巴给草原上的处罗可汗带信去,不要再做两面三刀的事儿了,”柴绍说到这里,顿了顿,无可奈何地笑笑,说道,“哎,夫人,说白了,就是我要在城南大营给咄苾演一场戏啊!”
    “那就预祝夫君的演出大获成功,”李三娘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打趣地说道,一边将头盔递到丈夫手中,又伸手帮他理了理战袍,这才催促道,“那你快去吧,孟通他们在府衙大门外已等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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