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田润叶决定先回家看看父亲,母亲和弟弟,平常他学校的工作太忙,回到家以后还要照顾丈夫,根本抽不开时间。这次,难得回来,当然要先回家去看看老人。于是,她便让珊海现在学校里呆着,给娃娃们讲讲英语,晚上,让她一趟子顺路和红梅来家里吃饭。刘珊海听后,也没有推脱,很欣然的便答应了。
田润叶经过金家湾和田家圪崂的交叉口时,发现金波正拿着锄头,而锄头被他扛在肩上,他则蹲在田埂上大口大口的嚼着馒头。头上倒是留了不少的黑汉,而身后还有个姑娘在玉米地里拿着镰刀到处的割着玉米杆子,她当然认识那个姑娘。没错,她就是金波的妹妹金秀,尽管金波常年在外,但是她的妹妹金秀打小和兰香一起在村子里长大,所以润叶自然也比较熟悉秀。而金波虽说在原西当保安,但是现在赶上农收的季节,地里的活要是没人干的话,那一年的努力就白费了。虽说,妹妹暂时回来了,但她毕竟是个女生,那么沉重的体力活,她一个人咋能受的了呢?于是,金波就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想着等地里的活忙完了在回学校。
早上出门时就准备点白馍,清水,中午在地里随便糊弄一下就行了。不然,来回路上要耽误不少时间,而且做饭也很麻烦。润叶看见后,心想,这小子未免对身体也太不负责了吧。地里那么重的活,颠卜几口白馍馍,能顶饱?天气又这么的炎热,营养不跟上,非中暑不可。她随即走上前去,一把刁过金波手中的白馍馍。
金波抬起头来,“润叶姐?你咋来了?”
“我咋不能来?我说你小子为啥不去学校,原来又在这种田。”
“润叶姐,你也知道最近是秋收的时候,这地里的活这么多,我总先把我们家的地收了吧。不然冬天就没东西吃了。”
“姐不是跟你说了吗,让润生和红梅帮你收就行了。你咋不听呢?”
“我……我不想麻烦你们。”金波说。
“这有啥嘛不麻烦?那个女孩是秀吧?”润叶指着金秀问道。
金波点了点头,“润叶姐,你知道她?”他问
“知道,她是你妹妹。从小我还带她玩过呢。你快把手中的活停了,我让润生和红梅来帮你弄就行了,你倒好,自己受罪还拉着你妹妹在这遭罪……”
金秀这才注意到润叶姐来了,她忙停下手中的活跑了过来。是的,自从上了大学以后,秀就再也没见过她了,还记得小时候润叶带着秀和兰香还有晓霞在田野里到处捉蛐蛐,掏鸟窝,当时是何等的快乐。如今再次见到润叶姐,秀内心十分的高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侯的时光。
润叶看了看金秀,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到,“张这么大了,姐差点都认不出你了。”
“润叶姐,你咋会记不得我呢?小时候还经常带我们耍呢。”金秀嘿嘿的说到。
“姐和你说着完嘞,你看你哥一天就带着你在地里遭罪。姐都看不下去了。”
“没事,润叶姐,我也该下几天地了。上了四年大学,在不干干活,我恐怕连锄头都不知道咋用了。”秀笑着说到。
过了半天,金波才支支吾吾的说,“润叶姐,那个……白馍能给我不?我还没吃饱呢。”
润叶听后,皱着眉头把馍又塞到了金波手中,“就吃这个,能吃饱才怪嘞。今天晚上就别回家吃了,直接来姐家就行了。”
“行,没问题,我一定拉上我哥过去。”是的,秀二话没说的就答应了。毕竟,这么久没见润叶姐了,她着实想和她坐在土炕上谝一谝,聊一聊这几年自己的经历。
“秀,别闹。咱是外人,咋能随便去人家呢。”金波对妹妹生气的说到。
“哥,你是外人,我又不是外人。你经常在外面,咋知道我和润叶姐关系有多好呢,你爱去不去,反正我要去。”金秀对哥哥撒娇的说到。
金波听后,一时说不出话来……看来只能跟妹妹过去了。
润叶看着这兄妹俩,笑了笑便离开了。
润叶走后,金波继续拿起锄头刨着田埂上的玉米杆,半天不吭声。是的,妹妹那阵断然答应要去润叶家的确让他心里有丝生气。事实上,上次在润叶姐家,他就已经够尴尬了,在人家里喝了点酒,还耍了酒劲,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最重要的是,老同学润生和红梅也得知了他曾经在草原上的过往,是的,自卑的他一直对那里有种阴影感来。他想,这次在过去,人家会不会以另外一种眼神看自己呢?唉,这些还不是怪当初润生那家伙,非要不依不饶的给自己灌下那么多酒,才导致上次的尴尬……此刻,他心里就如同一团乱麻一样,本生应该刨田埂的两侧,却被他刨着田畔中央……
妹妹金秀好像看出了哥哥此时心中的烦闷。
她接过金波手中的锄头,问道“哥?你没事吧?不就让你去个润叶姐家嘛,又不是让你身上掉块肉,你干嘛不去?”
金波长叹一声,摸了摸妹妹的头,“秀,没事,哥好着呢,只是……”
“只是什么?”
“哥上次在润叶姐家喝了点酒,然后就做了点浑事,”金波对妹妹说到。
“浑事?到底是什么事?”金秀越发好奇的问道。
“唉,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这都是一些往事。”
是的,金波不想告诉妹妹自己这两年在做些什么,他也没脸告诉秀。过去那段感伤的爱情,和她讲起来也毫无意义,只是无故的增加妹妹心中对他的怜悯。
金秀沉疑了片刻,笑嘻嘻的说到,“哥,其实你不说我都知道呢?你这两年去了草原,而且还结实了一位草原上的姑娘,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金波听后感到十分的吃惊,妹妹是咋知道这的,他记得他从来没有和她提过自己原先的事。“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金波问妹妹。
金秀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容,露出了严肃正经的面孔,说道,“哥,谁讲的其实并不重要,但我想说的是,既然她已经离开你了,就永远不会在回来了。往事如烟,既然你选择从那里回来,就必须要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往前看,不是吗?我之所以答应要去润叶姐家,多半也是希望你去以后,能放下过往,和大家一起吃饭唠嗑,不要再去惦记你过去的那些!不要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说实话,就是你讲给他们听,也没有人愿意听你的经历!大家都是在往前看的,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
金波听着妹妹给自己讲了这么一长串话后,其实内心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鼓舞,不过,他反倒感到一丝欣慰。唉,毕竟自己的秀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见解,小时候一直都是他安慰她的,如今也轮到妹妹安慰自己了。就冲这点,他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随妹妹去润叶姐家做客。
其实,金波当然不知道,他在草原的种种经历,都是自己的好兄弟少平告诉妹妹的!自从去年秀的那封表白信在医院被少平拒绝以后,她后面又陆续给少平写过很多信,不过一封回信也没收到。这不是说少平不想给秀回信,主要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回复这一封接着一封的肉麻的表白信。因此,在那段时间里金秀着实很难过。而今年四月份,她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没错,就是少平寄来的。不过少平在信中所说的是金波的事,他把他过去在草原的经历告诉了自己,希望自己能多多在精神上给予哥哥鼓励。因此,金秀这才得知哥哥的过去。不过呢?这封信却又一次唤起了秀心中对少平的那份执着追求,尽管他并没有在信中回应那些自己想看到的内容,但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至少少平哥还记得她,并没有把她无视掉。只要是这样,她依旧不愿意放弃,而且秀也坚信自己肯定能走进少平的世界中去。这大概也是她选择从省城医院回来的真正原因吧……
傍晚,秀拉着哥哥便向润叶姐家中走去。这个晚上,天空格外的晴朗,天上的月亮像个玉盘一样,仿佛在不停的旋转着,时不时的带下一两缕皎洁透骨的月光。近处的几乎人家灯火阑珊,几缕白烟缓缓升起,还有那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蝉叫声……
现在,金波和妹妹走到了田福堂家中,他站在大门前还迟疑了一阵子。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呢?不过,秀很快就把他拉了进去。
他和妹妹走进屋后,此时,正厅里面就田福堂一个人。看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后生走了进来以后,他当然感到一丝纳闷来?心想,这个娃是不是走错门了?大晚上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金波当然更是尴尬,话说润叶姐不是在麽?怎么这阵子只有他父亲,其他人去哪了?
金波再也站不住了,掉过头就准备一个劲的往出走。在这要是继续站下去,怕是真会让人家误以为自己是痞子啥的。
秀拦住他,对田福堂说到,“叔,我们是润叶姐请来的客人。她叫我们晚上来这吃饭的,这阵子怎么没见她?”
田福堂这才想起来,那阵子润叶好像的确跟自己提起过,晚上会有客人来家里吃饭的事,结果一下就被自己这个糊涂脑子给忘了。
“哎呀呀,你看我这个记性。快,快坐,润叶那阵子和我说过了,晚上你们要来的。结果我就把这个事忘了。她现在做饭着,你们等下,我去喊一下润叶。”田福堂说罢。就走了出去,在院子里大声叫着润叶……
润叶过来后,和他们兄妹俩打了招呼,她还笑着挖苦到金波,“姐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金波低下头,不好意思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瞧你说的,润叶姐你让他来,他敢不来?”秀笑着说到。
“唉,怎么没见红梅和润生啊?”金波问
“润生今天在城里开车,晚上朋友还叫着去喝酒了,怕是来不了了。红梅现在还在学校,等会就回来了。”润叶说。
田福堂在院子里撒了泡尿以后,又翁声翁气的走了进来。他对女儿说到,“快点把饭菜端来,肚子都快给我饿扁了。”
“哎呀,爸,红梅还没回来。而且等会家里还会来一个客人,咱咋能先吃呢?”润叶说
“我不管,你给我和你妈掺点菜,我们到隔壁去吃,吃完我就先睡了。待会你们几个娃娃胡求瞎闹吧。我就不和你们掺和了。不然,你们还嫌我碍眼。”福堂对女儿说到。
润叶没办法,只好到厨房给父亲各弄了点菜,呈了一大碗米饭,然后就给他端了过去……田福堂三扒两咽的吃完后,倒真睡了……
看样子,这个昔日的双水村政治独裁者如今的确是变了,他在也没有往日那股对政治的热情了,而转变成为了一种对生活的热情。他的确开始享受起了生活所给他的充实。
润叶和兄妹俩不停的谝着,母亲把饭菜也都做好了,她在炕上支起了一张小桌子,把一个个盘子放在了上面。而自己也同样呈了一大碗饭到隔壁去吃了……
这时,金波看见红梅走了进来,然而另他惊讶的是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
————
作者的话做客也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人生就好比在处处做客,就看你能不能热情的去对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