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初开始,省委方面就在筹划着月底的这个年度工作报告会。这个会议通常来说是一年举办一次,主要是各级干部针对该省今年的一些工作进展做一个具体的报告。在报告会上,当然还会提出下一年的工作指标。也勉强可以算是省上最重要的会议了。由于今年的这个报告会对于乔伯年本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毕竟到时候要向各级干部下达撤社改乡的文件,而且市级以上的干部都会来。因此,从九月初,这个开会的大厅就被重新装修了一番,而石钟又同时命人在里面多增添了几把椅子,几张桌子,以便能足够容纳二百来号人。
石钟为了这个会议忙的是焦头烂额,每年都是由他来组织的。不过,此刻他当然不知道,在这次会议上,乔伯年和方成同志将会提出一个想不到的政策。说说石钟吧,他本人倒对这个撤社还乡不持什么反对的建议。通常情况下来看,乔伯年的想法也就代表着石钟的想法,而和他们永远对立的是副书记吴斌和党委委员会的会长张慧贤。这二人的思想比较停滞,对新政策并不抱什么憧憬。下午,石钟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靠在椅子上听听收音机,小眯一阵。他毕竟是上了岁数,今年干完,在干一年就要退休了。平常闲的时候也从不亏待自己,想法设法的给自己找点乐子好打发打发时间。不过,这个人办起事来,一点也不含糊,手头的事没办完,他绝不干其他的。想必,这也是石钟受人尊敬的原因吧。
石钟此刻,的确正在听收音机,他听的都是关于近些日子中央的一些新动向。石钟对国家今年年初提出来的“八六三计划”还是蛮感兴趣的,他本人也喜欢看一下科学杂志,而这种科教兴国的战略政策正是石钟日思夜想所期盼的。如此一来,年轻人就可以大展宏图的去为省里创造出一笔又有一笔的财富。这想想都让他激动。
他正听得起劲的时候,乔伯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见石钟一副悠闲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我说石钟同志啊,你这还真是上了岁数学会享受哈,还有闲工夫听收音机。”他当然只是开玩笑的对石钟说。
石钟听后,也笑了笑应道,“咋,我活忙完了,听一听还不行?要不,老乔你也来陪我一起听?”
“唉,我就算了,我没有你那闲情雅致。”
“那你来作甚?专门打扰我?”石钟开玩笑的说。
“不是,我来还真有事要和你说。是关于这次会议的事。你先把收音机关掉,我给你讲完你在听也不迟。”
于是,石钟便按了按钮,把收音机关掉了。
“你说吧,乔书记。”
“老石啊,这个事情还比较重要,你应该对国家几年前的撤社还乡有所耳闻吧。”
“那是当然,咋?这个不是已经搞了几年,现在都快结束了,咱省不是83年底也基本把公社撤销了。”其实石钟也知道所谓撤销公社,根本就是一只空文,压根就没有落实下去。他只是试探性的对老乔说了一番。
乔伯年听后,摆了摆手说,“嗨,那个撤销也只是表面上的。我们只是撤社了,但是真正还乡压根就没有进行过。昨天晚上方成来我家,和我谈了好久,他告诉我现在全国的经济在大步的发展,基本上乡镇企业建成后,农村到县城的面貌都不一样了。老石,你对这个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当然是全力的支持了。我早就看出来咱们的这个土改那根本就是个空壳子,一点实际效果都没有。这个咱必须要改,而且还要速度落实给各市各县。”石钟语气激烈的说道。
“恩,有你这一席话就足够了。我和方成打算下周一就把这个政策通报给各个基层干部,让他们去提一些建议,如果大家都同意,咱就立刻下达文件。”
“噢,你找我原来是说这,意思是下周一给干部们一次投票的机会?”
“是这,你觉得如何呢?”
“乔书记啊,我觉的这大可不必,这种事情不要投票,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达文件。我关注这个公社的事情也有两年了,咱拖不起,那些持反对看法的干部,不行就直接下达死命令,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把乡镇事业给发展起来。不要去走那些没有意义的形式主义作风。”
“可是,这样手段强硬,大家难免会有所怨言。这个事情你还是听我的,给干部们一次投票的机会,我还是比较相信大家都愿意去大干一番。”
石钟笑了笑,“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啥子呢?但愿像你所说的那样大家都能支持!”是的,石钟又何尝不知道,现在省内干部所面临的最大问题莫过于思想上的僵硬,他们不肯与时俱进,这种土改的大事一但被提出来,肯定是不少人反对!到时候,乔伯年和方成肯定尴尬的下不了台。不过,老乔的态度既然都这么坚定,他现在再怎么说当然也是无济于事。石钟就怕乔伯年万一到时候被反对声压得喘不过气来,索性放弃了颁布土改政策的文件,那可就真是没有办法了
大厅布置的倒还算气派,发言台上的地面全部用黄漆又粉刷了一遍,后面的红布头从上面直接铺了下来。台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演讲台,上面配有话筒,几张象征性的白纸,还有若干只笔。另外,周围的通风工作进行的也还比较出色。乔伯年还特意从上海购进了几件电风扇,安置在墙壁上,这样,人一多,也不至于热的慌。要知道,这玩意价格可是贵的惊人。就目前的经济实力来看,平常百姓家没几个人能安得起电风扇。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会议,中央也派来了一位检查员出席,目的主要是为了了解陕西近些年来的工作报告,好为了进一步的落实内陆政策的全面开放。
而大会的会议主要分为以下几个流程,
首先,乔伯年作为省内的一把手,要先上台总结年终的工作成绩,做一个简单的汇报。接着,便会轮到省委副书记石钟上台讲话。石钟本人倒不怎么喜欢在台上讲话,不过毕竟要走个形式,给干部进行一个工作动员的号召,这个流程也少不了,所以每年他都会说上那么一两句。等到石钟讲完话后,就轮到各个干部陈述今年工作上出现的一些问题,和有待改进的问题。同时,也会向省委方面提出自己的一些新建议,以征求同意。第二年再拿回去落实,这一点基本上和人大是一个性质的。而每年,这个环节进行的时间最长,每个干部都有自己的想法,都争相提出来,不过说到底,正儿八经的可以拿来实施的倒还真没几条。而且,会议进行到中间时,就会出现激烈的争论,大家各持己见,谁也不肯向让乔伯年依稀还可以记得,当年联产责任制刚提出来的时候,不少人反对,而又有不少人支持,大伙在会上争的面红耳赤。那时候我们的高凤阁同志还在任,他联络了一帮干部坚决制止责任制的落实,不过,最后老乔和石钟还是听取了年轻干部的想法,顺应国家发展的趋势,将责任制推广到全省。自此,老百姓的肚子才得以有了保障这个环节一完,方成就会代表省委上台做一个最后的总结,并提出明年的工作指标,下达给各级领导。最后,会议就算结束了。
他望着这个大礼堂,脑海中又不禁的想起当年的那次会议,全堂仿佛快要炸开了锅,责任制这种事情在当时对于大多数干部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他们就会认为这是资本主义复辟的倾向,然后死抓着不放,谁也不肯向让。而乔伯年此刻也渐渐的有种预感,这次的会议估计又会回到从前。毕竟,他要和方成在会上提出一个新的大胆的土改方针,他还在心里发问,这次反对的人又会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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