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业帝还算厚道并未趁削弱阡家权势,反而厚莽了阡家父子,并追封阡正泰为从一品承志将军,阡正民为从一品承立将军,甚至未曾参战的阡正安也被封了个正二品羽林将军,统领皇家亲卫军以示天家恩德。
虽然有人觉得封一个从未领过兵的人做将军有些不妥,但念及阡家父子三人新丧在前,正泰正民骨肉折损在后,对业帝厚待了阡家仅剩的一根独苗的做法也没过多非议,甚至还觉得业帝的做为尽显仁厚,秉承先帝贤明。
对于外界的种种说法,身在舆论中心的阡正安却统统没有理会。在低调办完父亲和兄长的丧事后他就沉寂了下来,只一板一眼地完成业帝交付的差事。至此人人都觉得,相较于其父其兄,阡正安本身的才华和人格魅力仿佛逊色了很多。
大郑历六十年,年近古稀的业帝驾崩,皇六子继位,帝号为同。
同帝继位后,很快提拔了一批新的官员,为首的就是同帝还是皇六子之时就与之私交甚笃的正三品吏部左待郎谢天恩。彼时前任吏部、礼部、户部尚书、宰相纷纷功成身退,相继告老还乡,同帝提拔了自己一派的谢天恩继任正二品吏部尚书,同时,礼部、户部尚书空缺,由谢尚书代管。明眼人都能看出,这谢尚书在尚书的位子上最多坐不过十年,就会被提拔为宰相之位。
而接下来的十年,却是曾荣耀无双的阡家最难熬的十年。
阡正安蒙祖上余荫,无功而受高官厚禄,本就惹人非议,只不过刚开始大多数人都碍于同僚情面没有多说。同帝一派的官员崛起后,就开始因这一个特殊存在而陆续上奏,指出元帝、业帝都对阡家过于厚爱,于礼不合,于理不公。
于是,同帝罢免了阡正安的羽林将军之职,改封为正三品的文职督察御史。又过两年,降为了从三品太史。十年之间,阡正安官位一降再降,到最后,开国大将军的孙子,居然成了一位小小的正五品长安令。
面对这一切,阡正安从来没有任何怨言,皇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而且总是做的不好不坏,让人找不出闪光点,也挑不出错。
但是即使这样,居然还是有人不满。
前两年,朝中居然有人提起,阡家早就已经没有将军了,阡府门口还所挂元帝亲笔所题的“大将军府”的牌扁,甚为不妥,建议同帝派人将这块牌扁收回。
这一下终于彻底惹恼了阡正安。
这位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的长安令,不知道从哪找了两队人马,光天化日之下冲到那位提出这个馊主意的文官家中,直接砸了人家的府邸!
你想拆我家的牌扁,那我就先拆了你的老窝!
阡正安这一做法,也间接向同帝表明了自己的底线。你说我没用,不配继续做羽林将军,随你;你说我连御史太史都没资格胜任,我也随你;哪怕你还觉得不满,想让我去做个九品芝麻县令,甚至彻底罢了我的官都没关系。
但是,大将军府就是大将军府。
先辈用了七十年时间,三代人,四条命打出的无上荣耀,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只可惜,这一举动虽然暂时震慑住了同帝与朝中众人,却更进一步的加深了同帝对阡家仅剩的几人的不满和猜忌。大将军府的牌匾保了下来,而人却保不住了。
也不知道这代价是否合算。
阡陌从前从不知道阡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她一直奇怪为什么自己身处将军府,却没有听过自家任何人与“将军”这两个字有任何关联,家中也从未见过有什么军用器械。想来祖父和两位伯伯的相继离世定是让那些东西成了父亲心中最深刻最不愿意去触碰的伤口,所以才在这十一年里再也不愿提及。
只是,那一切真的是意外吗……
面对阡陌的疑问,阡白氏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没有再与阡陌细讲其中的恩怨纠葛。甚至她觉得不讲的那么明白也好,至少阡陌的心里还能抱着一份永远不会实现的期望。
阡陌也想学着阡白氏的样子撕下外衣布条帮母亲清理伤口,却被阡白氏强烈阻止了,于是也只好接过阡白氏手中用过的现成布条为母亲擦掉身上的血痂。
母女俩相互扶持着处理伤口,却没发现后方树林里一双眼睛早将她们的动作看了个透。
黄三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
上趟押送去滇西的犯人几乎全是男丁,看着心烦不说,还得废好大的劲去防着那些人逃跑,而这一趟押送的不仅全是妇孺孩童,眼前这个正在“沐浴”的成熟美妇,可是当年艳压京城的白家小姐,后来的阡家夫人!
这样出名的美人,想不到我黄三也有一天可以……
嘿嘿。
看着阡白氏半破的衣衫之后隐隐漏出来的春光,黄三早就按耐不住心中的饥渴了,看了看左右没人,阴笑两声,便向河边靠近。
“嘿嘿,阡夫人,您这是在洗澡呢?用不用人来服待啊?”黄三搓着手,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美人。
大的美艳动人,风韵犹存,小的也不差。清秀可人一看就是美人坯子,就连一身的伤痕和狼狈的模样也只给两人增加了几分想让人用力怜爱的冲动。
听到陌生的男声,阡白氏连忙慌张地背过身往后退了两步。她选择的本就是隐藏在树丛之后最为隐蔽了地方来清洗伤口,没想到还是有人找到了。面前男人猥琐的目光让她直有种想跳到清江河里的冲动。她看到阡陌仍有些呆呆把愣在原地,连忙拉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她没有去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这些无谓的问题,男人灰蓝色写着“兵”字的衣裳和让人恶心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哟,小娘子,别怕,让爷来好好安慰安慰你。嘿嘿!”
“你,你走开!别过来!”
尽管气得发抖,阡白氏还是尽力维持语气中的平静,不想让面前的人看出她心中的恼怒和害怕。只是不管是做姑娘时还是嫁给阡正安之后,阡白氏一直都被保护的极好,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抗拒的话语不用细听都知道底气到底有不足。
“这会要我别过来,过一会,怕是你还舍不得我走呢!”黄三阴笑两声,也不管这是在露天河边,就预备上手将面前的美人抓到怀里好好痛爱,
“你别碰我娘亲!走开!”阡陌见男人猥琐的表情,愤怒地冲出母亲的保护圈,想要推开这个不怀好意的人。
这些禽兽!他们不光打人,竟然,竟然还想欺负母亲!
“小嘿嘿,小美人也不要着急,等我喂饱了你娘,再来疼你,等着啊。”
一句话让阡白氏瞬间变了脸色,她不能失身于这样的人,她的女儿,更不能。绝对不能!
“来来来,让夫君好好疼爱你,我可比阡正安那死鬼反贼会疼人多了,保管美人试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黄三说着就要解开腰带,丝毫不顾推了他一把的阡陌——这么小个女孩,能有多大力气?他就是站着不动给她们母女俩推,这两个养尊处优的太太小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黄三不知道,他这句话彻底踩中了阡白氏的死穴。阡正安是何等人物?就算在当今的打压下一路从正二品的御林将军降到了正五品长安令,但阡家男子个个文武双全,相貌俊朗,诗词棋画无一不通,阡正安更是为人大气正义,胸中自有丘壑,在她心中,哪怕是天皇老子都比不上她夫君十一,眼前这个小人的话如何能让她保持冷静?
“我夫君英勇盖世,何等人物?你如何能跟他比?世上谁人能与他相比?!”阡白氏怒斥道。
但是黄三显然没把阡白氏的话放在心上,别说阡正安是反贼,就算他还是长安令,一个死了的长安令又怎么会让他这个活人在意?这不是笑话吗?
“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眼看阻止不了黄三,阡陌便拼了命地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她们离人群并不远,她只希望阡家的下人听到她的呼声能来看一眼他们母女——哪怕只是过来看一眼,这些官差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这种龌龊事吧?
但让她失望的是,那些下人没有一个过来。甚至她看到离得比较近的几个昔日待女在听到她呼救之后肩膀一抖,又往远处挪了些,生怕沾上麻烦。那黄三更是因为她的叫喊心烦意乱,转而将矛头对向了她。
“让你叫,爷就先让你尝尝厉害!”
“别碰我的女儿!”阡白氏惊呼一声,向前扑去,三人顿时陷入混战。
黄三很有郁闷,本以为今晚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娘俩力气居然不小,混乱中自己不仅没占到偏宜反而被在身上抓了好几道口子,当下一恼火,对着背后就是一巴掌猛扇过去。
“咚——!”
一声闷响,黄三再一回头,才发现自己一巴掌恰好将阡白氏摔打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只一瞬间,鲜血就染红了地面。眼看出了人命,黄三再也没心情行那风流事,暗道一声晦气,提起裤子就跑。
“娘亲!”阡陌见阡白氏受伤流血,也顾不上黄三,惊呼一声扑倒阡白氏面前。“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你醒醒啊,娘!”
血,怎么会有这么多血?阡陌看着自己手上连漆黑的夜色也遮不住的殷红血液,眼泪就像流不完似的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滴落在地上,融进血水里。
“陌儿……”阡白氏拼着最后一口力气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擦掉女儿脸上的泪水。”活下去……你一定……要,要好好……活……活下去……”
“娘!你不要丢下我啊!娘——!”阡陌用尽全身的力气哭喊着,祈求着,这一刻,若是有人能够帮助她留住母亲的性命,她甚至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可是,不管她哭得多撕心裂肺,喊得多声嘶力揭,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还是闭上了眼睛,垂下双手,永永远远离开了她。
就在这天晚上,仇恨牢牢刻进了她的心里。
她要话下去,不仅要堂堂正正活下去,而且一定要为母亲报仇,一定要为阡家复仇!这些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一定,一定要让这些人——
——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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