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芜的怂恿之下,阡陌拿出了自己仅有的一部分银子——当年逃跑的时候阡白氏偷偷留给她的阡家最后的那一点家产,让星芜拿着去了会稽城信誉最好的赌场买了两盘。
说起来,当年获救后,月箫怕她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也给她留了几百两的银钱,本来想着够她们找个僻静地地方躲几年的。不过那些银子阡陌除了最开始取了几两为母亲置办丧事之外,剩下的都被她压在了箱底。在她心里,月箫虽然将这些银钱给了她,但是她也无法心安理得地用了,总想着能不能在什么时候换种方式再还回去。好在邀天阁中衣食无忧,她也没什么别的开销,花不了什么钱。
当然了,阡陌一个孤女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全部家当赌大,所以无论星芜怎么鼓动诱惑,她也就拿了二百两银票出来,分别买了她比较有把握的日耀和月箫的那两场,连星芜的比赛都没敢买,倒是让星芜好一通抱怨。
头几日的比赛阡陌都不能去看,全靠星芜转述,星芜口才向来好,又对这打打杀杀的事最是感兴趣,说起赛场局势就跟说书似的,听得阡陌心神摇曳,向往不己,恨不得立马伤愈,好亲自下场一观。
阡陌在床上躺到第八天的时候,秦疑才说她的筋脉愈合得七七八八,可以下地走动了,只是还不能动式,也不能出远门,只许她每日抽半个时辰坐在院子里,远远地看阁中其他人每日的训练,从看中积累一点“别人的经验”。
到第十五日,秦疑才许她开始恢复每日的基础练习,只是与人动手却还是不行,甚至连出门看比赛也是不让。
就这样,曰耀、辰曦,甚至星芜的比赛她全都完美错过,没能到场去看,让她遗憾不已。好在除了月箫、无伤、平安和她这还未开始比之外,邀天阁其他人的初赛全都打败了对手,顺利晋级。
到阡陌受伤后第二十日,才算真正完全地痊愈了,她也终于能和其他人一起,加入了专为武林大会而制定的训练中——当然了,这一行为秦疑原本是不赞同的,只是架不住阡陌的哀求和坚持,只能捏着鼻子应了。
而为了安全起见,在后来的一对一之中,火华长老也再未安排她和辰曦二人对战,而且,自从阡陌辰曦那件事后,火华再次严肃声明,所有练习战中,双方需尽全力,但也要点到为止,不允许再对同伴使用大杀伤性的招术。
这条似乎是专门针对辰曦而强调的规则让她大为恼火,对阡陌也越发不满起来。甚至在那天之后,辰曦还敏锐地发现,从往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长乐、平安等人,甚至月箫和楚怀墨,都对自己少了几分亲近,多了几分疏远,也只有星芜,没心没肺的,还同之前一样天天围在自己身边。
辰曦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更加地讨厌起阡陌,觉得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辰曦的心态阡陌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她现在的进度已经比别人落后了太多,伤愈之后更是恨不得觉都不睡日夜操练。
而在这段时间里,对她的武功指点最多的却是月箫。月箫是个比火华和楚怀墨都要好得多的老师,自她受伤以来,月箫不仅每日都会将火华长老教的东西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转述给她,以免她着急,在她伤愈以后,也一直给她开小灶陪练。
楚怀墨虽每日早晚课也有教她,只是一来楚怀墨身为这一行人的领队,每日事务繁多,各场比赛、对外的应酬都必须由他出面,剩余下来的时间本来就不算多,二来楚怀墨天才惯了,很多他觉得很好懂的武学知识便下意识地以为别人也懂,懒得详细解释。阡陌怕他不耐烦自己,也不敢细问,长期以往倒是遗留下来了很多细枝末节的问题,这些小问题表面上看不出大碍,实际上却是很大地阻碍了她探寻武学真谛。
可是月箫和楚怀墨不一样,哪怕阡陌的问题再白痴,再天马行空,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嘲笑或不耐烦,总是能耐心地给出细致的解释,让阡陌恍然大悟,许多几年都没想明白的问题就在几月之间迎刃而解。
“好,很好!身法和式招之间的结合进步了很多,特别是方才踏着飞絮的步伐施展的太极剑法那几下,已经将四两拔千斤运用到了极致,出手的时机把握的也很好,进步很大!”
又一次对战之后,火华长老毫不吝啬地夸奖了阡陌一番。特训这近一个月以来,阡陌虽然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养伤,但是进步却是众人之中最大的。虽然这也和她本身功力最浅,能进步的余地最大有关,但她本身的天赋和努力还是让火华十分满意。
阡陌得了夸奖也是高兴地很,看向月箫感激地一笑。她取得的这些进步有一大半都是月箫的功劳。阡陌之前一直不懂身法和剑法这两种不同的来西要怎么结合,所以练剑是练剑,练轻功是练轻功,出招的时候还总是要心分两用,导致招式虽熟,但在实战中却无法灵活运用,有很多多余的动作和被浪费掉的招式,反应也常常比对方慢一拍。
之前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楚怀墨都以为这些是她自己修为太差缺少实践的原因,可是在月箫做她陪练的时候,却一下就发现了她的根本问题在于完全没有理由每一招的实质,出招都是死记硬背,这才造成了事倍功半。月箫根据阡陌的问题有针对性地教了她很多技巧,并详细的解释了每一道功法招式的本质。弄清楚这些之后,阡陌的武功可谓是突飞猛进,甚至有了一种现在的自己能一下打两个之前的自己的感觉。
“明日比赛问题应不大,正常发挥即可。”火华长老用简练的语言做了总结,结束了阡陌今日的训练。
傍晚,奏疑给阡陌把了这个月最后一次脉,确认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均已痊愈,即使“再受一次伤”,也不会因前面的旧伤而加重伤势,才摇着头极为不满地走了。
阡陌得了闲,这才回到自己房间,在枕头底下摸索一阵,抓了什么东西握在手上,轻手轻脚地敲开了楚怀墨的书房门。
楚怀墨正在研究一套名为清风十二剑的剑法残页,见阡陌进来,并未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又将注意力集中手中的剑法残页上去了。
事实上,楚怀墨这几日对阡陌的态度一直有些不冷不热,阡陌不明所己,又一直找不到机会询问,好不容易今日得了空,又想着明日就是自己的比赛,楚怀墨再不高兴应该也不至于太为难自己,这才壮着胆子过来一探究竟。
进了屋,见楚怀墨仍不搭理自己,阡陌眼珠一转,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白玉骨扇,乖巧地尽着丫环的本份,站在一旁为他打扇子,一句话都不说。
过了百来息,楚怀墨才终于有了动静,他抬头看了阡陌一眼冷冷道:“夜晚本就凉爽,你打这折扇作甚?”
阡陌一笑:“咦,你不是寒冬腊月里扇子都不离手的吗?难道还怕冷不成?”
习武之人当然不会惧怕这么一点风寒,楚怀墨那么一说纯属挑刺,阡陌的回答也是想同他玩笑几句。
可楚怀墨的脸色却依然看不出喜怒,显然没有这么容易就消了气。阡陌又放下扇子,讨好地凑了过去,见楚怀墨手上泛黄的纸张,不由好奇道:“公子,你在看什么?”
“清风十二剑。”楚怀墨头也不抬地回答。
“这部剑法不是早就失传了吗?”阡陌惊奇道,脑袋又往楚怀墨那边凑了凑。
楚怀墨并未赶她,也未将剑谱递给她,只淡淡道:“只是残页罢了。”
“公子是想把这剑谱补全?”
楚怀墨摇头:“闲来无事,随意看看罢了。”说完也不管阡陌惋惜的眼神,将手上的残篇收了起来。
阡陌留恋地看了一眼残页上的剑招,意犹未尽地叹道:“可惜了,那么精妙的剑法竟也在战乱中被毁了,可知世人欲望真是害人不浅。”
“没什么可惜的,清风十二剑不过是剑招好看罢了,若论起精妙——”楚怀墨停顿片刻,似是忍了好久,才终于有机会故作一副风轻云谈的样子接着道:“还不如你今日使的太极剑法。这套剑法就连我也是第一次见。”
阡陌点头:“嗯,月箫哥哥也说他是在湛西无意间得到的,想来也没几个人见过。”
楚怀墨眉头一挑,尽量以一副毫不在意的语气道:“可见他对你倒是极好,如此罕见的剑法都教给了你,就连秦医师这几日都没少来跟我说——”
阡陌脸上的笑容一僵。秦爷爷找楚怀墨说月箫?能说什么?难道把他上次跟自己说的什么“自己嫁给月箫后半辈子的幸福就不用发愁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讲给楚怀墨听了?
果然,楚怀墨看着她,颇有些咬牙切齿道:“秦医师想替你跟月箫保个媒——他一向疼爱你,这个主意你觉得如何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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