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如今武林已经结束了百年前的混乱,甚至还有逐渐统一的趋势,而大郑也朝纲渐稳,只怕这位皇帝陛下,有些坐不住了。
月箫轻哼一声:“虞朝和吕朝延绵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插手过江湖中事,郑朝立朝不过七十来年,居然连它的前几任都管不住的事也要管了?这大郑的皇帝,还真是个个都闲的发慌。”
他的父叔都是死在大郑的野心征战中,而且殉职之后,大郑的皇室也没有做好分内的善后工作,害得他一家人差一点就暴尸荒野,所以月箫对大郑的皇室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
只是将士死在战场上乃是宿命,这个仇没有办法报,这份恨也找不到人承担。可是自从三年前阡府出事之后,月箫以及一些曾在元家军中效力过的将士和将士后人,对大郑皇室的不满就更强烈了。
楚怀墨听了月箫的言论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箫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沉默了一小会,才继续向楚怀墨征求意见道:“这宴我们赴吗?”
楚怀墨看上去也未有在意月箫的失态,肯定地点点头,只不过语气里好像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道:“当然要赴,皇帝陛下设的宴,这是何等的荣幸,怎能不赴?”
这份嘲讽很淡,月箫没有听出来,不过他却从楚怀墨的用词中也发现了这位少主对同帝这一举动的不赞同。他不明白楚怀墨为何会如此果断地下了结论,只是有些担心道:“可若是同帝想在宴上动手……”
这份请帖来的突然,也不知道同帝除了他们俩以外还有没有宴请别人。东来酒楼毕竟也不是邀天阁的地盘,若是到时候同帝集结人马来个瓮中捉鳖……月箫虽然不惧,但也觉得此行有些危险。
可是楚怀墨好像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似的,他摇摇头,斩钉截铁道:“他不会那么快下手,这一宴只是考察,同帝的城府比他的父辈要深得多,遇事谋而后定,不会这么草率。这一点,从……就能看出来。”
到底是从哪点看出来的楚怀墨没有说,可是月箫一听就明白了,于是又问道:“那我们要如何应对?是否需要收敛邀天阁的人马,或者做些伪装,以免被同帝盯上?”
楚怀墨将手中的帖子漫不经心地扔回了桌子,淡淡道:“我若是同帝,一定会在发帖之前将所有门派的实力都调查清楚。最近邀天阁周围多出了好几路暗探,这些人至少有一半是同帝派来的。”
“同帝已经派人来监视我们了?”月箫大吃一惊。
楚怀墨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似乎对这些事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邀天阁落脚之处,自然是暗探满地。”
邀天阁这些年风头颇盛,想要探听他们情报的人也不少,所以,邀天阁本就习惯了随时随地对自己进行伪装。只是这次的对手乃一代帝王,是掌握了整个天下的人,寻常的伪装方法对他来说不一定管用。而若是启用特殊应对,一旦被识破反而会被认为是心虚,有所图谋,所以楚怀墨也并未将这个消息告诉手下的人。
“那我们……?”月箫有些疑惑。
“去查一查这次李德泽的发帖名单,探探其他众派的口风。”
“若是……只有我们接到了呢?“月箫问。
楚怀墨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同帝的动作一定是针对整个武林的,所以他势必会选出一批有代表性的江湖人,虽然的确有分开设宴的可能,但是这个做法无疑会增大泄露消息的风险。而一旦后来人推测出的他的意图,同帝设宴的真正目的也就无法达到了。”
月箫听完赞同地点点头,又问:“那需不需要提前见一见其他几派的弟子,先商讨一下对策?”
楚怀墨想了想道:“这个要在打探清楚各派的口风之后才能决定,就算要约见也只能从中挑选一两人分开来,以免同帝生疑。”
月箫将这些一一记下,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到谈话的最后,他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那……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阡陌?毕竟……”
楚怀墨果断摇头:“此事先不要向她提及。同帝此一行看似单枪匹马,但暗中必定有比千军万马更靠得住的方式护卫自己,他这么做或许正是为了引出那些和他有仇怨或者对皇室不满的人。阡陌对报仇太过执着,若是让她知道了同帝已经到了会稽,必然会沉不住气,届时说不定就会掉进同帝不知道为谁准备的圈套里。”
月箫仍然有些犹豫道:“可是,我们不告诉她,若是她从别的地方听到……”
楚怀墨打断道:“她不会从任何人嘴里听到外面的任何事。”
月箫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想到了些什么,看着楚怀墨恍然道:“所以这一个多月以来,你一直不让她出门,也不让她见任何宾……只是这样……”月箫之前一直以为楚怀墨只是因为阡陌受伤未愈,想让她静心养伤,所以才把她“关”在阁里,不见外人,却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原因。虽然此事与他的关系并不大,但是再三思量过后,月箫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阡陌对你向来言听计从,你就是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只要你让她暂时按兵不动,她就绝不会擅自行动,又何必非得瞒着她?万一她知道了,岂不是反而会生出事端?”
“没有万一。”楚怀墨斩钉截铁道。月箫说的话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阡陌为了报仇做的事、冒的险他都看在眼里,别的事情他有把握让阡陌听自己的,可是这件事……他真的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的事,楚怀墨从来不会做,也绝对不会冒这个险,邀天阁地盘内的事他说了算,只要是他不想让阡陌知道的,阡陌就绝对不会知道。他没有办法开口让阡陌不去报这个仇,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件事拖到回金陵,至于回金陵之后再怎么做……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实在拖不住,他便出手替她把这个仇报了,也不是不行。
月箫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楚怀墨显然不愿意就这件事情多言,他坚决地打断了月箫的询问,并且做出了送的姿态,没有再给月箫任何转回话题的机会。月箫见他心意坚定,也不好多言,只能暗叹一声,抱拳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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