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织雪看着铺子中走出的老人,学着墨语的样子,啧啧称奇。
“老先生,走路有点横呀?”
瘦小老人使劲抽了口旱烟,满是褶皱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他口鼻呼出烟气,眼睛微微眯起,并不浑浊的眼中似有精芒闪烁。
“小女娃子,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人啊,甭管你修为高低,一旦有点钱,他就会嘚瑟起来。”
瘦小老人揪了揪自己的灰白胡子,“这小老头儿我,不巧,刚好是腰缠万贯。”
他叼着烟杆,掀开自己的外衣,露出自己的腰带。
霎时之间,金色光华充盈整座铺子。
一眼看去,瘦小老人竟然真是缠了一圈圈的金精钱,虽然并不是真有万枚,但也足足有数百枚之多。
墨织雪瞬间露出了财迷的表情。
“哇,老先生,你可真有钱。”
“那是当然,小老头我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哈哈”
单看家底,老人确实有着别的修士一辈子都攒不了的金精钱,而且对方气息缥缈,墨语也看不透。
墨语看向沈悢曦,沈悢曦以心湖相谈,“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修士,勉勉强八楼修为,不是剑修,像是个打造法宝的兵家修士,家底丰厚一点,算不得什么。”
瘦小老人吧嗒两口旱烟,咧着微黄的牙齿笑道“看小哥仪表不凡,法袍品秩高的出奇,想必也是个有我这般富贵气的同道中人,怎么样,来几件法宝防身?”
“或是给旁边这位仙子置办一身法宝?”
瘦小老人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头惊异非常。
在这儿,他可是实打实的头把交椅,修为高,法宝多,钱也多。自然眼光要比那些散修高了不知多少。可就算如此,他依旧看不透对方身上的法袍。
只是上头那若有若无的蛟龙魂魄,还有些“鲜活”。
难不成这小后生得了一两条蛟龙的龙魂?而且还极有可能不是普通的蛟龙。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愣头青,法宝都不认识,竟然还有美人相伴。
看看自己,有钱又怎样?年轻时候不懂事,闷头打铁,一晃几百年,小伙子熬成了老大爷,钱多了,却是连个伴儿都找不到。
他看着墨语,心头突然感觉有些不畅快?为什么现在的少年人,年纪轻轻,就开始拥着大的,养着小的?
转念一想,这样才好,在美人面前,重要装的阔气一点嘛。
等会儿自己稍稍忽悠吹嘘一番,他包里的金精钱还不是大把大把进到我的口袋?
想到这里,瘦小老人心里窃喜不已。
与瘦小老人寒暄几句之后,墨语也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瘦小老人名为何金鑫,按他自己的说法,就是名里多金就是多福,所以将名字改成如今这样。
对方确实是兵家修士,在多年之前,干的就是锻造贩卖法宝的勾当,与兵家那些打打杀杀的修士大不一样。
对此,墨语撇撇嘴,兵家修士,不是打铁,就是打人。
据不可靠消息,他们能够找到道侣的机会,是所有修士中最小的。
墨语深深看了眼对方,觉得确实如此。
何金鑫抽完旱烟,回到铺之中,用一块丝绸小心擦拭烟杆,“各位随意看便是,放心,大家现在都是朋友。”
“我这个人肯定是不会坑朋友的,价格很公道。”
沈悢曦说道“我们不是来买法宝的。”
“那就是来卖法宝的了?”何金鑫毫不失望,“没事,我出的价格也很公道。”
低收高买,这条灵市他何金鑫认第二,可没人敢认第一。
墨语直接将那颗蛟珠抛出去,“喏,我要卖这个。”
何金鑫头也不抬,随手接住那颗蛟珠,“这是啥?”
他抬头一看,吓得身子一个哆嗦,差点直接将蛟珠扔出去。
何金鑫抬起头,“小兄弟,你知道这儿是哪儿么?”
“知道啊,尧迢国。”
何金鑫无奈道“这儿可是离北海不过数千里,小兄弟,你把这珠子给我,指不定明天有十来条蛟龙上岸,把我活活吞了,你信不?”
“这对于蛟龙来说,就是大补之物,只要在海上溜达一圈,保证有百十来条凶恶的蛟龙会被你吸引过来。”
墨语下意识看向沈悢曦。
沈悢曦嗔了他一眼,“看我看什么,我以前又没遇到过。”
“这样啊,难怪其他铺子不收,他们不是没钱,而是不敢?”
墨语又说道“不过这只是条青蛟珠,离蛟龙珠还差一些,对蛟龙来说,不应该是可有可无么。”
何金鑫以“我又不是傻子”的眼神看着墨语。
“小兄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来的这颗珠子,但是你真以为一条青蛟能够蕴育出拥有蛟龙真形的蛟珠?虽然这里面残留的力量不多,但确实是蛟龙珠不错。”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这人虽然只是个打铁的,但是认这些宝贝的眼光可错不了。”
沈悢曦仔细打量了一下那颗蛟珠,随后问道“墨语,你把你遇上那条青蛟的情形再说一遍,最好是说说那条青蛟的样子,有什么神通。”
墨语将那日的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沈悢曦点头道“这么说来,那确实是条青蛟,不过却是有幸得到一颗真正蛟龙遗珠的青蛟,只会写粗浅的法门,不然就算是七楼修为的青蛟,敌不过当时的你,也不至于那样轻易死在你的手中。”
听到对方是个武夫,还是个以四重天修为就能打杀七楼修为的武夫,何金鑫握着烟杆的手都有些颤抖。
没看出来,这小子比他俊就算了,看起来天赋也是一等一的。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貌美女子。
怎么感觉越来越气了
老夫快要按耐不住了!
墨语收回蛟龙珠,暗自思忖。
这么说来,等到北海上,再把这蛟龙珠拿出来,不是正好省去了他寻觅蛟龙的功夫?
既然买卖做不成,墨语耸耸肩,决定和沈悢曦她们离开。
“这条街上就算有什么法宝,也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想起为素聆星留下的大半钱财,墨语就稍稍有些后悔,怎么当时不给自己留多一点
从挽霜所带的须弥物中掏了掏,似乎也只有两枚辛金钱躺在里面。
还有自己头上还有一笔多达上万金精钱的外债,他想起来就有些胃疼。
何金鑫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不是商家修士,但作为法宝众多的兵家修士,在动荡之时,挣的钱可一点都不比商家修士来的少。
关于西边大魏朝的动向,作为“根正苗红”的兵家修士,他知道不少内幕。
“这儿的天,快变咯。”
何金鑫摇头晃脑,回到铺子中躺了起来。
若不是有钱赚,谁愿意来这小地方待着?不仅担心北边时不时兴风作浪的蛟龙,还要担心自己被这浊世侵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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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上,看着两边零星的修士,墨语同沈悢曦问道“这个时候,兵家修士能够来这里,看来是准备捞一笔了。”
沈悢曦笑道“你也可以啊,正巧你不是没有钱花了么?干一两桩买卖,马上就有钱了。”
“乱世的不义之财不取。”
墨语只是摇头,他轻轻捏了捏墨织雪的小脸。
“迂腐,你是儒家的老古板么?”
沈悢曦轻哼了一声。
“虽然我也修行,但还没把骨气修没了。那些给别人落井下石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为什么?”
墨语顿了顿,“因为我小时候遇到过,也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
“那你就没想过当初那些对你落井下石的人过的好好的,而你被欺负了,反而过的不如他们?就不也做一做那些事,出出心头的恶气?”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墨语笑了笑,“我不是圣人,不会对那些人的做法一笑而过,至于是不是自己要做那样的人,倒是想过,不过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没那个必要。”
墨语看着沈悢曦,“世上落井下石的人虽然很多,但是我不愿意做其中的某一个。”
“出淤泥而不染,厉害。”沈悢曦竖起拇指,对墨语眨了眨眼。
墨织雪摆弄墨语的手指,也跟着说道“师傅果然是我辈楷模。”
“嗷呜!”
墨语气笑道“本来还想说在兑换银两之前,下厨做一顿饭犒劳犒劳你们,现在不好意思,没了!”
拉着墨语手指的墨织雪张了张嘴,呆滞片刻。
她求助望着沈悢曦,眼神示意她想想办法。
沈悢曦则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此后几天,在墨织雪和沈悢曦两人的“连番夹击”之下,墨语还是没能禁得住对方的软磨硬泡,让她们两人如愿以偿。
至于已经往着膘肥体壮放心越演越烈的大灰,只有大骨头棒子留给它。
这几天里,泰安城倒是多了一些修士。
只是那些修士一身普通人家打扮,男女老少,扮作流贩走卒之类。
在闲逛之时,看着那些修士和普通人因为些芝麻大的小时争得面红耳赤,确实有些好笑。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泰安城中,有修为不低的武人坐镇的缘故,与人争执的修士不少,随意打杀普通人的倒是还没见着。
宰相府中,自从那日见过了沈悢曦,崇卿就有些魂不守舍。
那幅仕女图他已经做完,不过因为画不出沈悢曦的神韵,崇卿为之苦恼许久,最后只得告诉那位教他书画的老夫子自己做不成,领了一顿戒尺才作罢。
这几天里,不知道是不是孔淑转了性子,竟然没有过来找他,倒让崇卿窃喜了大半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昨日父亲火急火燎回家,告诫自己不许出门,却是没法再去见一见那位仙子了。
今日,上过早朝之后,父亲和爷爷二人又不知去了哪里,回来之后,两人的脸色越加难看,就好像陛下欠了他们十年俸禄一般。
崇卿推开门,在院子中左右看了一眼,在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他垫着脚,准备找个低矮墙角,趁机翻墙而出。不然再在家中待下去,他非发疯了不可。
“哎哟,这墙看着不高,怎么爬起来这么费劲。”
双臂费力攀上墙檐之后,崇卿使劲喘气。
“咦?”
他看着手臂两边的阴影,有些疑惑。
这里有树荫?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迎上两两张没有表情的脸。
“哇!什什么人?”
毫无防备之下,崇卿惊落下去,在他落地之前,墙上的两道人影一闪,直接在身后拖住了他。
“谢”刚下意识开口,崇卿反应过来,慌忙推开身后的二人。
他故作镇定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们,这儿可是宰相府,你们可别乱来啊!”
面无表情的两人只是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冷然说了一句,“别出府。”
随后两人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崇卿挠了挠头,嘀咕道“他们是护卫?什么时候的事?看来父亲和爷爷瞒了我很多事嘛”
另一边的皇宫之中,孔淑也已经被禁足。
她的房间门外,站了数拍手持长槊的赤甲兵卫。
只要孔淑一推开房门,那些长槊就齐齐挡在她的面前。
那些兵卫气势极重,各个满面肃杀之色,一看就不是宫中的护卫。
孔淑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也知晓一些军中之事,这两日宫中极为反常,她虽然有所察觉,却不敢往深处想。
皇宫大殿之中,高座龙椅的男子面色苍白,像是一身的精气神都被抽空殆尽。
尧迢国富饶不假,却是相比其他贫瘠小国来说。
除了西边的战事之外,尧迢国境内便再无其他波澜,所以这些年里,不知不觉之中,这位尧迢国的皇帝手中的兵权日益减少,到现在除了城中的半数兵马,其他的都掌握在一人手中。
他嗓音沙哑,“为什么?你若是想,当年直接和我说一声便是,你我兄弟二人又何必走到这一步?”
玉阶高台之下,一人负手而立。
“当年我一心向武,不在乎什么权利,所以才将这个位置让与你。”
“那现在呢?”
“现在?自然是为了走的更高,更远!”那人转过头来,正是尧迢国回平王,孔冀。
“尧迢国只有南边大越的十分之一的地域,相比西边的大魏,则更少一些。号称土地肥沃,兵强马壮,可是呢?北边年年蛟龙作祟,民不聊生,千里方圆,廖无人烟。”
孔冀冷笑道“既然守不住这一隅之地,不如舍弃了,增长自己的实力。”
龙椅上的男子颤抖着指着孔冀,“所以你就把尧迢国卖了,换你的武道修为?你怎么会?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里本来就是我的。”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孔冀朝周围空荡荡的大殿看了一眼,一拂衣袖,直接转身离去。“那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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